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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往事:魂梦与君同》第46章 爷爷的故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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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6号是个看似普通的日子,其实并不普通,这一天是农历七夕,中国人自己的情人节。

云卓远五点半就起床了,洗漱过后打了一会太极拳,吃完刘妈给他做的早餐就拄着拐杖出发了。他告诉刘妈他要去塔山,要去赴一个很重要的约会,他不希望期间有人来打扰他。他让刘妈帮他保守秘密,在他回来之前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行踪。

云卓远心里很急,他很想快点到塔山,快点见到那个人。可他知道欲速则不达。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健步如飞的壮小伙了,已近耄耋之年的他只能拄着拐杖慢慢的走。前几天和子昂、阿忠过来的时候几乎是被他们两人架上来的,也没顾得上好好看看,现在看清楚了,这条山路依稀还是五十多年前的样子,又好像不是。但是塔还是那座塔。他悠闲的坐在塔座前的台阶上,吹着风,听着塔铃发出的“叮当”声,不禁又想起了那些往事……

他本名叫卓云天,是南京人。父母都是金陵一中的教员,父亲教美术,母亲教国文。他也在金陵学院念中文系。他们一家和和美美,日子倒也过得幸福安逸。可是1937年12月13日,南京沦陷,他家的好日子也在日本人的疯狂屠戮中灰飞烟灭。他的父母为了疏散学生而倒在日本人的枪口下。他侥幸逃出了那座尸积如山、阴风惨惨的城市,一路向南。他痛恨战争、痛恨杀戮,他只想远离这肮脏的一切,隐居到山野田园,去过陶渊明笔下那种悠然恬淡的生活。他像一叶迷失了方向的小舟,一边漂流,一边寻找,终于,他停泊在白水镇这个有点类似于桃花源的地方。

他在镇长家教了三年书,直到镇长家的小儿子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南开大学。从镇长家离开的时候,镇长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他去找纪家村的纪老爷。

在去纪家村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雨,起初,雨并不大,他加快了脚步,可当他走到那座石塔附近的时候雨就像倾盆的水一样当头淋了下来。他连忙跑到塔下躲雨。他发现,塔下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手里拿着一个线盘,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手里拿着一架湿漉漉的王字风筝。

少年:“姐,把这风筝扔了吧,反正也飞不起来,还老栽跟头。”

少女:“怎么能扔了呢?你可知道我为了做这架风筝花了多少功夫啊?我的手都被竹篾给划破了。”

少年紧张的拿起少女的右手:“让我看看,哪破了,我帮你吹吹。”

少女笑着抬起左手:“是这只手呢,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事。”

少年又拿起少女的左手放到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少女揉了揉少年的头发:“怀远,你别急,既然姐姐答应帮你做一架飞得又高又远的风筝就一定会做到。一会等雨停了,我们把这风筝拿回去晾干,然后好好修整一下,一定可以让它飞起来的。”

少年点头:“嗯。”

卓云天被这姐弟情深的画面打动了,他走到那少女身前,说:“可以让我看看这架风筝吗?”

少女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把风筝递给他。

他仔细看了看这架风筝,又用手掂了掂,说:“这架风筝有点头重脚轻,你们回去只需把这头部的竹篾再削薄一点,然后把尾部适当的加长一点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时,一个打着伞的男人从塔的右前方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把伞。

“小姐,少爷,你们果然在这,天色这么暗,估计这雨还有得下,赶紧回去吧,老爷一会就要回来了。”

那少女把手里的风筝交给那男人:“阿旺,你帮我好好拿着它,别再淋湿了。”

她拿起一把伞递给卓云天:“这个你拿着。”

卓云天刚想道谢,少女已经搂着少年的肩膀走进了雨幕里。

卓云天是第一次来纪家村,不熟悉路,所以当他找到纪府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把镇长的信交给纪府的管家,管家拿着信进了老爷的书房。一会,管家出来了,叫他进去。

纪老爷正在练书法,抬眼看了他一眼,说:“坐吧。”

卓云天:“我站着就行了。”

他觉得这个纪老爷身上透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不自觉的产生了一种敬畏的心理。

纪老爷放下毛笔:“你就是卓云天?”

卓云天:“是。”

纪老爷:“尹镇长在信里可没少夸你啊。”

卓云天:“卓某不才,蒙镇长抬爱。”

纪老爷:“我纪正堂从不听什么高谈阔论,我看重的是真材实料。我把怀儿交给你,你就要把他教好,让他考清华考北大,让他给我纪正堂长脸。”

卓云天:“能让我见见那孩子吗?”

纪正堂:“管家,把少爷叫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少年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怯怯的叫了一声:“爹。”

纪正堂:“怀儿,这是爹给你请的老师,还不快来见过卓老师?”

少年对卓云天施了一礼:“卓老师好。”

卓云天:“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抬起头来:“学生叫纪怀远。”

卓云天这才发觉,这个叫纪怀远的学生就是先前在塔下躲雨的少年。纪怀远显然也认出了他,他拿眼角瞟了瞟纪正堂,又冲卓云天微微的摇了摇头。卓云天猜到了他的意图,估计他下午出去放风筝是瞒着他爹的,所以才暗示他不要提下午见过他的事。

卓云天问了纪怀远一些问题,发现这个少年天资聪颖,对事情总有一些独到的见解。再加上他亲眼见过这个少年对姐姐的那份关爱之情,所以尽管纪正堂的态度有些傲慢他还是决定留下来做纪怀远的老师。

从书房出来后,纪怀远迫不及待的说:“卓老师,谢谢你刚才没有跟我爹说我下午放风筝的事。”

卓云天笑:“你爹为什么不许你放风筝呀?”

纪怀远:“我爹说玩物丧志。”

卓云天:“那你说说何谓玩物丧志?”

纪怀远:“玩物丧志是指醉心于玩赏某些事物或迷恋于一些有害的事情,就会丧失积极进取的志气。”

卓云天:“那我问你,放风筝是‘玩物’吗?”

纪怀远:“我…不知道。”

卓云天:“当然不是了。‘玩物’是指醉心于玩赏某些事物或迷恋于一些有害的事情,可放风筝不仅无害而且有益,它是一项娱乐与健身相结合的运动。放风筝时需要动用手、腕、肘、臂、腰、腿等各个部位,使全身都得到了锻炼,起到了强身健体的作用。况且你只是偶尔为之,并不是醉心其间,经常为之,对吗?”

纪怀远点头:“我一年才放两三次。”

卓云天:“那我再问你,你会因为放风筝而耽误学业吗?”

纪怀远摇头:“不会。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卓云天:“很好,你既有这般觉悟,又何惧会因此而‘丧志’呢?”

纪怀远:“那卓老师以后会让我放风筝吗?”

卓云天:“当然了,只要你听我的,按我的要求做,我一定让你放。”

纪怀远:“那太好了。卓老师,要不你现在就去帮我修整一下那架风筝吧?”

卓云天:“好啊,风筝呢?”

纪怀远:“在我姐那。”

纪怀远拉着卓云天到了后院东厢的一间房门外,敲门:“姐,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怀远。”

纪怀远拉着卓云天走进去,说:“姐,你看谁来了?”

那少女正拿着一把蒲扇不停的对着放在桌上的风筝扇风。抬头看见卓云天,也很意外,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纪怀远:“姐,原来他就是我爸给我请的老师,卓老师。”

卓云天:“你好,我叫卓云天。”

那少女似乎没了之前在塔下的落落大方,显得有些拘谨,红着脸点了点头。

纪怀远:“卓老师,我姐叫纪青瑶。”

之前在塔下躲雨的时候卓云天并没有注意这个少女的容貌,现在一看,竟有些呆了。只见她长着一张白皙秀气的瓜子脸,因为害羞的缘故,脸有些发红,好似开在春风里的桃花一般。眼睛明亮幽静,像深不可测的井,让人不由的生出一种想一探到底的念头。双眉修长,色青如黛,眉尖轻锁,似有淡淡闲愁挥之不去,恰如李清照词里所言: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卓老师。卓老师。”

纪怀远不停的摇晃着卓云天的手臂,喊了他好几声才把他从发呆的状态中叫醒过来。

“怎么了,怀远?”

纪怀远:“卓老师,你不是答应帮我修整风筝的吗?”

卓云天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赶紧拿起桌上那架风筝,说:“还是拿到我屋里去吧,一会我去管家那里借些工具,帮你把这风筝修整得焕然一新,保证能飞得又高又远。”

纪怀远:“好的,那我们明天就去试飞。”

第二天,卓云天给纪怀远授完课,把纪怀远带到他屋里。

卓云天指着放在桌上的风筝:“怀远,你看这架风筝可还合你心意?”

纪怀远跑过去拿起风筝:“哇!这还是不是原来的那架风筝啊?”

卓云天笑:“怎么不是呢?我不过是给它换了一件衣裳。”

纪怀远:“我拿去给姐姐看看。”

刚走到纪青瑶的房门口,纪怀远就叫开了:“姐,快出来,你快出来呀。”

纪青瑶打开门走了出来:“什么事这么高兴啊?怀远。”

纪怀远:“姐,你看我的风筝好不好看?”

纪青瑶:“好看。呀,上面还画了画。”

她拿起风筝仔细看了起来,只见上面画着一个美丽的少女和一个清秀的少年笑眯眯的手拉着手像鸟儿一样在天空飞翔。

纪怀远:“姐,我怎么觉得这画上的少女有点像你呢?”

卓云天笑:“我画的就是你们俩啊,一会风筝飞上天的时候,你们俩也跟着上去了,看看天,摸摸云,感觉多好啊!”

纪怀远:“那我们赶紧去放吧。”

卓云天:“出发!”

他们又来到那座石塔前面,这里视野开阔,而且有风。

卓云天:“怀远,你会放吗?”

纪怀远摇头:“我放的风筝老是翻跟头。”

卓云天:“那是因为风筝的头重了,我已经把竹篾削薄了,而且把尾部又加长了一点,你再试试,应该不会翻跟头了。”

纪怀远:“好嘞。”

卓云天又手把手的教了纪怀远一些放风筝的技巧,不一会,风筝就稳稳当当的飞了起来,而且越飞越高。

纪怀远兴奋的大喊:“姐,快看啊,我的风筝飞起来了。”

纪青瑶仰起头来往上看,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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