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高磊讲过这些人，都是怀揣着梦想肯吃苦的年轻人，有太多困惑和不如意，可依然坚持着自己要走的路。

谢强伸手掏烟，捏着空了的烟盒说：“得，又没烟了，我去买！”

我笑道：“我去买吧，你们聊！”

谢强嬉皮笑脸：“这哪好意思？”

我清清嗓子：“来的时候高磊都嘱咐我了，说你们男人说话，我这个女人要懂得回避！”

陈哲起哄：“高磊家教这么严？”

我煞有介事地摇头：“不严，这都是事先说好了的，只要我在外面给他留面子，回家跪搓板都成！”

一番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我跑到商店，看着玲珑满目的烟，也不知买什么，以前在小说中无数次听过万宝路的名字，便买了一盒，回去扔到桌子上。

谢强看着那烟，忽然叹了口气：“嫂子，你不知道，这万宝路是我梦想中的烟，我现在是舍不得花钱抽的。我发过誓，只要没有实现梦想，我就一直不抽万宝路！”

不知怎的，我忽然哽咽了下，总觉得这些男孩子的坚韧和困苦让我无限心疼。高磊笑说：“今天破例，小轩给你买的，你就抽吧！”

谢强这才点起了烟，高磊又说：“小轩，你不知道，我们上学时就是好哥们，有共同的梦想，于是咬着牙一起组了团队，一晃四年了，可我们还是一无所有！”

陈哲见高磊有些伤感，忙说：“别说这些不开心的，只要咱们还在坚持，就没有什么能难倒咱们的！”

高磊笑着端起酒杯：“是，来，走一个！”

大家干了杯中的酒，我倒了杯鲜橙多也跟着凑热闹，陈哲忽然说：“今天咱们不醉不归好不好？嫂子，我得先获得你的同意！”

我是不忍阻止他们兄弟尽兴的，于是点头，笑说：“送高磊这醉猫回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事！”

那晚，高磊喝醉了，我们坐在出租车里，他枕着我的腿，睡觉中眉头依然紧锁，我伸手想要抚平他的额头，他却在迷糊中握住我的手，低低地叫了一声：“小轩--”

我的心立刻如同被融化了一般。好不容易把他送回家，又不放心自己走，便留下来，小蜜蜂似的去洗手间拿毛巾给他擦脸，他的手指修长，一看就是画画的材料，对了，也是弹吉他的材料，我把玩着他的手，又伸出手指去描绘他的轮廓，总忍不住去偷亲他的额头。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高磊总算醒过来，懒洋洋地梳洗穿衣，刷牙刷到一半，忽然问：“昨晚，你没有对我上下其手吧！”

我伸手打他的背：“瞎说什么呢？”

高磊无限惋惜：“你也太不珍惜机会了，难得我喝得烂醉。”

我将他推回卫生间，象征性地踢他屁股，要他乖乖洗漱，自己则去厨房煎鸡蛋。

吃过早饭，高磊去厨房刷碗，我闲着没事，就收拾他的桌面，上面乱七八糟摆了许多书，全都是游戏设计类和管理类，想不到他还挺用功的。

高磊从厨房出来，见我看他的书笑说：“小轩，你还记得我的梦想吗？我一直都没有改变过，也一直在努力！”

我笑道：“我最喜欢你这一点！”

他坐下：“当初我和谢强他们一起开小公司，业绩是很不错的，可当我发觉我们仅在技术上过关，对于市场、管理等却是一窍不通，于是放下一切到处找工作，当时有很多大公司录用，可我最想知道的，却是一家小公司的成长历程和无限的发展空间，所以来到咱们公司。”

我靠近：“你的选择是对的，杨总有他睿智的地方，也有他不足的地方，你可以学到很多，小公司所要必须经历的一切，你都见证过了，同样，其中的辛苦你也都体会过了！”

高磊点头：“可我现在有些茫然了，本来我以为升为技术总监，可以放开手去做一些事，去验证一些自己的想法，可我现在总觉得自己是个被绑住了手脚的木偶。”

我反问：“是不是觉得我成了你的绊脚石？”

这倒不是负气的话，在我的工作中也深深觉得，人际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占用了我的精力，使我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而各种关系网、每个难以应付的人，都成为我创新、大胆拼事业的绊脚石。

高磊摸摸我的头发：“你看，你又多心了，我又不是说你。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我看看时间：“下午要回去写总结，最近事情比较多，都来不及整理！”

高磊笑：“那就多费点心吧，我的女强人！”

代理商会的前期准备渐渐进入尾声，我充分调动公司的力量，将各部分事宜落实到人：张丹负责联络场地和费用；高磊负责制作背景墙、展板、各类ppt；小郭联络各地代理商，敲定到会名单；周燕负责购买各类用品、奖品等。

除此之外，我让周燕担当本次代理商大会的主持人，对于这个任务，周燕相当满意，也格外卖力气，至于其他各类讲稿，张丹与我各负责阅读和数学软件的讲解部分，小郭负责营销策略、利润分析部分。

大家都没有经历过类似的场面，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用几十分钟的演讲来吸引代理商的眼球，每次茫然无序时，高磊都会靠过来，给我宽厚的肩膀和温暖的拥抱，用温和的声音说：“别急，什么事一开始都是没有头绪，你先弄出框架，不要求精细，慢慢再完善！”

我靠在他怀里，听他咚咚咚的心跳，格外安心。

杨总见各项工作进展十分顺利，不禁也有些兴奋，他说：“我的讲稿也写好了，小轩，你帮我润润色！”

这么大的代理商会怎么可能没有杨总出面呢？本来我是安排杨总开场运筹帷幄地说一下市场趋势等，可杨总却执意要讲公司发展历程，讲他是如何艰辛地支撑着。小郭暗地里撇撇嘴：“杨总自恋的毛病又犯了，代理商爱听这些吗？”

这是个严重的问题，现在的杨总每天都会在新员工面前彪炳自己，没事就谈国学，再不就说自己眼光如何如何精准，天天以成功人士自居。我一直认为杨总只是没有别的办法维护团队，希冀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成功经验来稳定军心，然而，效果并不理想，反而让大家越来越反感。

代理商大会讲他的发家史，似乎太冒险了。

眼看着代理商大会的时间一天天接近，大家都有些紧张，提前演练了几遍，总算在公司员工面前不会紧张了。可自从毕业后，我就没有再演讲了，更何况现在的演讲不是为了名次，而是为了公司发展，一想到要面对全国的代理商，我就开始全身发抖。

张丹和小郭亦如此，只有周燕显得气定神闲：“有什么好紧张的？有机会展示自己，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觉得也有道理，可落实到自己身上，就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尤其是小郭接到消息：我们的竞争对手听说公司要开办代理商大会，也在同样的日期筹办同样的商会，原本说好要到会的代理商有三分之一都被竞争对方争过去了。

杨总沉吟道：“加大奖品力度，每天一个电话邀请！”

经过小郭的奋力维护，总算大有收效，可这又给我增加了无形的压力，代理商会共两天，如果我们的内容无法吸引代理商，他们还是有可能离开，去竞争对手家。

深刻的不安令我晚上睡觉都会梦到代理商会搞砸了的情况，半夜惊醒就再也无法入睡，偶尔梦到成功了，也生怕有差池，爬起来一遍一遍背稿。

代理商会终于来到了，周燕手下的美女们穿上正装提前一天去宾馆迎宾，分发各类资料，安排住宿，我颇有些坐立不安，高磊拍拍我：“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摇头：“不，我再多背几遍稿子！”

高磊不禁莞尔：“你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别担心，相反，你不觉得自己该置办一套行头吗？我的大总监？”

我看看自己的衣服，的确有些寒酸，对外，我要代表公司的形象，所以必须高质量包装，于是叫上小郭和张丹，一起去购物。

每换上一套衣服，高磊都会给予中肯的意见，太古板了，颜色太鲜艳了，太老气了……

周燕打来电话：“到现在为止，才来了20多位代理商！”

我一看表，已经中午了，心里一凛，预计会来120多位，现在只来个零头，立刻没心情打扮自己了，要小郭回去联络各代理商，又打电话问火车站接站的苏尧现在什么情况。

张丹安慰我：“好多代理商都是晚上到，你别担心！”

高磊亦说：“是啊，镇定点，就算只来20名，你也要气定神闲地笑。”

我努力镇定心神，打车去饭店，周燕迎出来：“人太少了，小郭是怎么敲定的？”

我忙说：“小郭很认真在做了，下午和晚上还会陆续到一批，你稍安勿躁！”

那是一个难挨的下午，我一直在饭店盯着，直到周燕对我说：“已经到了106名，其他的估计还会晚一些。”

我放下心来，晚上我与周燕睡在会务室，一夜都睡得不安稳，高磊发来信息：“明天如果紧张的话，就别看其他人，我会坐在第一排，你只看着我就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最好！”

我幸福地笑，回复：“这三年多，每当我无助、痛苦、难过的时候，你都陪在我身边，那么坚定地站在那里，只要我一回头就可以看到你，你好过分，这样我可怎么办？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守护我，我该怎么办？”

高磊隔了好半天才答：“傻瓜，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的！”

这是我听过最美丽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