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竹的肚子越来越大，她的呕吐反应也一天强过一天。女人的妊娠反应让女人很痛苦，看着自己的女人为我“牺牲”，并为这个家承担痛苦。我忽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叫做母性的伟大！根据英竹的要求，也征求了她妈的意见。我决定把英竹接回她松江的娘家去暂住一段时间。

可我的鸟事越来越多。这一段时间大事小事更是接锺而来。

我带英竹走的那天上午，王总编又来电话通知我，说松江塔汇那个精神病院，这二天又爆发了原因不明的“瘟疫”…。

王总编电话中的话没讲完，我马上就笑着说了，---咱们报社又不是医疗单位，管它“瘟疫”这样的事情干什么。王总编不慌不忙又往下说道---正是因为突然有了这种奇怪的“瘟疫”，那边的医务工作者---我说的是那段时间里的那些“临危不惧”且“视死如归”的医务工作者，都表现大无畏的英勇顽强的拚搏精神。把自己的健康乃至生命置之度外，勇敢地向危险的病毒发起了挑战！…谱写了一首可歌可泣的赞歌…。

我一听总算懂了，领导又要叫我去写“可歌可泣的赞歌”了。心里一阵轻松，且就笑开了。王总编点破这是新上任的市委常委、宣传部长赵道光正在抓的主要工作之一。他这一提醒，才让我想起来，确实上周才从市委、市政府的有关会议上知道：原来咱们市政府的秘书长赵道光同志已调任到市委宣传部，担任宣传部长。主抓舆论导向、媒体宣传工作了。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之一啊！不过在咱们这帮新闻从业人员眼里，搞宣传，尤其是纸媒，报纸宣传，有些潜规则大家都懂。“事件不要好好写，事实要少少写，内幕不能完全写---（除非接到有主管部门的指示。）。”。象这种“赞歌”、“颂歌”之类报道是最好写的。一来领导那里容易通过，二来无非就是形容词的堆砌。啊呀啊的。这类稿子，这类题材，咱们每个记者腹中都有这么几个“胎儿”，又象用复印机来复印。---但我马上明白的是咱们王总编的好意---带着一点“任务”去乡下办私活，名正言顺。又是算成绩的！

英竹回了娘家，我马上去了医院。不知怎么回事，我的车一进那神秘的精神病院的大门，就感觉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我的一举一动象在被人监视。我内心一紧！倒让我又想起那天晚上----我分明看见的----那龌龉的一幕了。那一幕又开始在我的大脑皮层底部来回放。

我车刚一停下，笑容可掬的金秀慧主任就准时地，毫厘不差地出现在了我的车旁。

“王科，又辛苦你了，这么远跑来。听说你的爱人也是咱们马江这一带的人。今后用得着咱们的地方，你尽管吩咐哟。”。她夸张地上来帮我拉开了车门，彬彬有礼地说。

我们进入的地方换了。不再是上次来的那个大会议室。

是另一幢楼，紧靠一条河。钱红莲院长来了一下，她告诉我，上次那个地方失过火，烧死了人，不能去了。这里比上次那个地方更安静，更适合写稿。她说完这些话就走了。只有金秀慧主任留了下来。与我寸步不离，象在监视我。金主任为我摆上了中华烟，又泡了一杯龙井。同时搬出了一堆材料。这是我意料之中的。我得照着那上面的框框----依样画葫芦。

“王科，你的文笔真好哦，马江的老百姓很喜欢看你的报道文章。咱们金书记尤其欣赏。--咱们精神病医院在老百姓心中能有这么好的口碑，与你的采访报道真分不开。”

我敷衍道：“客气，客气。”。正说着，不知从那儿飞来一块砖头，直接打中了我们这间房子的窗户----一大块玻璃顷刻间，砰一声碎了。吓得美丽的金秀慧玉颜大变…。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镇静。反而安慰我道：“王科，你知道，咱们这儿是精神病医院，与精神病人有关的胡闹行为，时刻都会发生。”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埋头继续写我的“颂歌”。同时用眼睛的一角斜睨着走进来的二个壮硕的男护工把碎玻璃清理走。

那篇“颂歌”不一会我就写好了。因为文章里面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新闻秘密。我干脆把二大张草稿递给了一边的金主任看。金主任越看越激动，马上夸奖道，----说我太会写了！写得太到位了，这里的每个领导都栩栩如生…。我欣慰地傻笑着，埋头吹着龙井，喝茶。我肚子里面的秘密又不能说---她们弄不懂---这种歌功颂德的玩艺真是太好写了。模式一样，文字一样，连标点符号都一样。文章里只要换个人物关系，或者换个题目则成。

金主任捧着我炮制的那二大张纸---看了一遍又一遍---激动了一回又一回。她说，马江这边的卫生局局长就喜欢看你们的“日报”。他考核我们的工作大都从媒体宣传上来。她这样一挑明，我就全明白了。局长从不下来，或者说基本不来基层。他们通过咱们媒体宣传，掌握下面的业绩与动向。金秀慧主任的脸皮还真有些薄，看到我写的有关她的那一点点“业绩”时---脸上竟还泛起了红晕！她象坠入了一张情网。

可此时的我竟有了尿意！又不好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讲出那种意思来。我向金主任说，想出去走走…。她应允了。

我沿着一个漂亮的走廊，很快找到了厕所。出来后，我回到了那条走廊上，让我又想到了上次那个奇怪的“梦境”。我又竭力回忆着那个“梦境”中的房屋与人物来。直到真被我慢慢想起来了。我走向外面，去找到了那个角落。并走向了那个院落里的某一扇窗下。

我正要抬头去寻找那个窗子时，又发现不是窗！仅仅是一个消防栓和水龙头。突然，从走廊的另一面跑出一个人来。

他冲上来，对了我的脸就是一拳！他边打还边骂道：“你这个混蛋，颠倒黑白。尽写一些狗屁文章，来骗咱们老百姓，”。

我惊愕了几秒钟。我的嘴边马上流出了血！但我脸上依旧挂着先前的微笑。

“你认得我？”，我问他。

“怎么不认识你，上次就见过你！你尽帮他门写那种颠倒是非、人妖混淆的玩意儿。”，他越说越发愤怒。

“你误会了，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那只是我的工作，是我迫不得已写的，你可以当我放了二次屁啊。我真想写的东西还未写呢！”。我解释道，仍没去擦嘴边的血。

他听我这样一说，楞住了。在挥出第二拳时，手停在了空中。他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相信了。

“你若想，真正看到些真的，知道些真的。就到这层楼的五楼03室去吧。”

他话音刚落，走廊上冲过来二个壮硕的男护工，连打带推把他搞走了。金秀慧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