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我的恋爱》张宝同2019.5.5

我对杨春香早有印象。她是红花公社广播站的广播员。那时，播音员就和现在的影视明星一样，是人们最熟悉的人物。许多人都不知道公社书记和社长是谁，但没有人不知道公社广播站的广播员。因为播音员每天要播几次音。社员们都没有钟表，作息时间全部都是由广播站的播音时间来确定。

我们下乡时都被安置在公社茶场，离公社约有七八里山路。可我们天天都在把原来盖在公社知青安置点那边的房屋拆下来的砖瓦，担到茶场这边，要重盖新房。所以，我们从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开始担砖，直到天黑了下来才收工，根本没有时间到公社那边闲转。公社大院的门朝着哪边开，我们都不知道。但是，我们都知道公社广播站的播音员叫春妹子。

我们下乡那时，汨罗县正在大力实施沼气开发。红花公社举行沼气运用学习班，茶场白书记派了一位叫王建新的知青去参加学习班。王建新比我们大三四岁，他本来是比我们高两三级的高中学生，后来，那个年级的学生都被招工去了铁路工程处，但他因为当时体检没过关，被留了下来，编到了我们班重新又上了一遍高中。这次茶场派他去参加沼气学习班，也是照顾到他的身体不太好。

王建新早上去公社参加学习班，晚上回来就给我们讲些公社里的见闻。一次，他对我们说公社里那位广播员叫春妹子，才只有二十多岁，人长得极漂亮。公社里的人都喜欢她。她跟公社里的康副书记和林副主任都有男女关系。有一次，春妹子在广播室里跟林副主任正发生关系，不晓得让谁给发现了，告诉了康副书记。于是，康副书记就跑到广播室里捉奸。搞得康副书记和林副主任就在广播室里打了起来。

从此以后，春妹子的事就成了我们知青特别感兴趣的新闻。王建新也似乎对春妹子的事特别留心，只要春妹子有点风吹草动，他就能给我们编上一些故事，给我们空虚贫乏的生活增添一些乐趣。

有关春妹子的故事听多了，我们都渴望着能见一见春妹子本人。想看看她到底有多么漂亮，多么风骚。就像我们在书中看到一个男人要和一个女人偷情，就非常渴望地想知道他们的现场和结局。可是，因为我们一直很忙，下了工吃了饭，天就黑了，而公社还在离我们七八里的那边，哪有时间过去？

我们一直忙了差不多有两个月，到了端午节，茶场给我们知青放了三天假。我们回了家，在家呆了两天，第三天早上就得到往回赶。回到茶场，吃过午饭，还有半天的时间。于是，大家三人一群，五人一伙地开始去公社那边闲逛，就跟我们现在逛繁华闹市一样。

公社那边是整个红花公社的中心地带，有公社机关大院，供销社，农机站，卫生院和红花中学。来公社闲逛实际上就是去供销社。别的地方就不是我们熟悉和想去的地方。

供销社也不大，一个长长的柜台前有两售货员。里面只有一些火柴，鞭炮，煤油，酱油、粗盐、海带、咸菜的生活必需品，还有一些非常劣质的经济牌香烟和汨罗酒厂出的汨罗大曲。当然也有一些花片，法饼，红糖和点心。

我们在供销社里买了一些花片、鸡蛋糕或是花生米，就边吃边朝回走。路过公社大院时，我们站在大门外面有点不敢朝里进，觉得这个神圣庄严的地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入。这时，有人喊道，“咱们进去，看下春妹子。”

因为想看春妹子，所以，大家都觉得应该冒这个险。于是，十多个人就一下子涌了大院里面。大院里的正面是一个能容纳五六百人的大礼堂。大礼堂的西边有两排平房。房子虽然都是用青砖盖的，但年久失修，显得有些陈旧和破败。大院里很空旷寂静，看不到了一个人。

我们想见春妹子，可是，平房门前没的牌子，不知道哪间是广播室。我们想找王建新，可是王建新到别的大队给基层做示范去了。所以，我们在大院里转了一圈，没见到一个人，就出了大院。

后来，我们再也没去过公社大院，因为王建新一直在各个大队做示范指导，也很少呆在公社里，所以，也不再给我们讲春妹子的故事了。我们也慢慢地把春妹子给抛在了脑后。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一段非常苦闷的时期。茶场里的农活非常地繁重，让我们感到就跟劳改犯在服役一样，除过吃饭时间，就是没完没了地担砖，或是挖地和种植。最让我伤心的是我爱恋的陈美云随着父亲的平反和复职，搬到了江西莲塘那边。让我感到好像精神支柱突然间垮塌了。

那天下午，我们茶场的白书记从公社开会回来，在吃晚饭时，对我们知青说，“公社的康副书记要我们把茶场里的先进事迹报道一下。你们大家都写篇文章，交到我这里，过两天我送到公社，好的文章还会在公社广播上播出。”

我一听，感到有些振兴，因为我在学校里写作文总是被老师作为范文进行点评。可是，我不懂得什么叫新闻报道。所以，我就写了一篇名为《雨过天晴太阳红》的文章，写的是我们知青在双抢时冒雨大干，抢在立秋之前完成了双抢任务。里面有描述，也有抒情，虽是写实，但也有夸张。后来，我才知道这文章应该是散文，而不是新闻报道。

文章交给白书记之后，我也就把这事忘掉了。可是，一天中午刚收工回到房前，就听到广播里在播送着一篇散文。我觉得这文章非常地优美，再配上春妹子那清亮柔美和抑扬顿挫的播音，真是妙不可言。可我觉得这文章的内容怎么这样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读过。听着听着，我就醒悟过来：这不正是我写的那篇《雨过天晴太阳红》吗？而且，春妹子在播送完这篇文章后，还特别地报道“这是由红花公社茶场知青张少东的来稿。”茶场的知青和老职工听到广播，都来向我祝贺。这让我很是高兴和得意了一阵子。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中午，正在吃饭时，白书记就端着饭碗来到我的房间里，对我说，“张少东，康副书记打来了电话，要你下午到他的办公室去一下。”这事自然让我非常地高兴，公社的康副书记找我，这会让多少人感到羡慕不说，至少今天一下午，我就不用再下地干活了。

一吃过饭，我就去了公社。走在去公社的山路上，我的心情特别地好，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山山水水，也觉得格外的清新美丽。我一路唱着那支《红星照我去战斗》，一边想着康副书记找我干嘛？但我知道这肯定是我写那篇文章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恐怕还会给我安排新的写作任务。

我来到了公社大院里，大院里的人好像挺忙，大礼堂里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因为是九月初秋，双抢大忙刚刚结束，他们好像是在忙着开“农业学大寨”的表彰大会。

我朝一个人问康副书记在哪个办公室。有人把我带到了第一排的靠北头的一个房间里。房间门是开着，可是里面没人。我就站在门前等着。

不一会，旁边的房门打开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见我站在门前，就用热情和夸赞的口气对我说，“好一个英俊帅气的知青后生。”接着，又说，“你可是公社茶场的知青张少东？”

她的音调清亮柔美，身材虽然不高，有点微胖，但模样如花似玉，让人感到十分地亲切可爱。我马上就说，“你是广播站的春妹子？”

她显得有点惊奇，说，“我们又没见过面，你如何能认得我？”

我说，“你的播音一天听三四遍，就是没见过你的模样，也熟悉你的声音。”

春妹子听着这话很高兴，就把我叫到她的广播室里。她的广播室分两个半间。前半间是她播音和工作的地方，有一个办公桌，桌上放着播音设备。旁边还有两把椅子。从小门进到里屋，就是她的卧室。

春妹子让我坐在她的对面，给我泡了一杯茶水。然后对我说，“你那篇稿子我已经播送了，写得极好。”

我谦虚地说，“不是我写得好，而是你朗读得好。不管是啥稿子，就是一篇通知，让你一播，都让人听着好舒服。”

她有些惊喜，说，“小张伢子，你真会说话。”说着，她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两个奶糖让我吃，说，“这是别人从上海那边出差带来的，很好吃呢。”

这种奶糖我吃过，是我那次帮着孙明秀去粮店买粮时，她妈给过我。还有一次，是陈美云从长沙参加过湖南省中学生游泳比赛回来时，也给过我。这是我第三次吃奶糖。奶糖很好吃，所以，也让我对春妹子有了特别的好感。

她又问我，“小张伢子今年好大了？”

我说，“十六岁了。”

她说，“真是好年龄。我像你这么大时，还在红花中学上高中。可我今年都快二十四岁了，比你大了七八岁。时间过得好快呀。”

我是个思想非常保守和固执的人，对名声不好和品德不好的人从来都没有好印象。可是，春妹子却让我感觉不一样。虽然她与康副书记和林副主任的绯闻传得整个公社的人都知道。可是，我对她还是有种很自然的好感，一见到她就感觉非常地亲切。我就想女人长得漂亮就是让觉得可爱，即使名声不好，也不让人反感。

接着，她又问我平时干活累不累，生活是不是习惯了，想不想家和业余时间干嘛等。这些事情实际上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她这样做让我感到她很关心我，即使我妈都没有问过我这么多。所以，我对她还是心怀感激。

不一会，一个男人伸头朝屋里望了一眼，说，“春妹子，你帮我给实验大队打个电话，让罗书记马上到我这里来一下。”

春妹子应了一声，就给实验大队打电话。打完电话，春妹子说，“康书记回来了，我带你过去。”说着，把我带到了相隔不远的一个办公室里，让我坐在一把椅子上，然后就离开了。

康副书记的办公室也是分成了两个半间，一边是办公室，一边是卧室。办公室有一张半旧的写字台。桌上有一部电话和一个笔筒，还放着一些文件和文稿。他是一位四十岁刚出头的男人，个头稍高，人显得稍瘦，穿戴一点都不讲究，模板跟当地农民没啥两样。听说他原来就是罗塘大队的书记。他一边吸着烟，一边朝我看了看，说，“我们红花大队在汨罗县广播站没上过稿，欧阳书记受到了县里的批评，所以，我们把你叫来，要你想办法多给县广播站上稿，把我们红花公社的先进事迹给报道出去。”说着，他把桌上的一堆文稿推到我面前。

她喊了一声，“春妹子，你来一下。”

春妹子过来了，康副书记对她说，“你带他去于主任住过的那间屋子，帮他收拾一下屋子。”。

春妹子应了一声，对我说，“你跟我来。”

于是，我抱着那些文稿跟着春妹子来到了广播隔壁的那个房间里。进到房间，我把文稿往办公桌上一放，就和春妹子一起用抹布开始擦桌子和床铺。把屋子里打扫完，春妹子让我跟她一起来到了总务室，领了一套干净的被褥、床单和枕头，还领了一些办公用的钢笔、墨水和稿纸。春妹子又帮我把床铺好，还把帮我把窗子擦了擦。这让我非常地感激。我感到过意不去，要请春妹子去饭馆吃饭。本来，她说食堂里有饭，可是，我一定要请她。她也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