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着互不退让，最终这场谈话以不欢而散而告终。安庆帝心中苦闷却无人能诉说，就算是到了梁太后的慈宁宫中也是如此。

“听说你今儿要过来，特地吩咐小厨房做的……”梁太后看着安庆帝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停下舀汤的动作微微叹气道，“皇帝很累？”

安庆帝听得这话揉揉眉心道，“让太后担心了，只是——”想着李宪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摇摇头道，“没什么。”

他的这番模样哪里还像是没事的样子，梁太后脸上挂着慈蔼的笑容，“皇帝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听听？”安庆帝听了紧皱的眉头微微松了下来，便将李宪之事一一说给梁太后听。

谁知梁太后听了却是笑着摇头，“我还当是什么事呢！”梁太后目光中带着经历世事后的淡然，“你啊！做个皇帝能把握人心，可这做父亲的道理可不比你那朝堂中的弯弯绕绕少。”

安庆帝眉头紧锁，不明白梁太后说这番话的意思，他正要开口就听见梁太后解释道，“当年之事我也不好再多说，就今日长乐之事而言当年皇帝做的确实有些欠妥。”

梁太后眼见着安庆帝眉头一皱一副就要发作立马又对其循循劝导，“我晓得皇帝是因疼惜周贵妃失子才急急将其迎进宫中，可是那时柳皇后才过世不久，你这样无疑是往长乐心口里插刀。”

关于当年之事安庆帝从不认为自己有过错，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只不过是要迎一个女子入宫，何错之有？

作为一辈子看过太多风风雨雨反而梁太后又如何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心知是无法说动安庆帝，而后委婉地道，“皇帝毕竟要管前朝之事，这后宫之事你一个男子终归是不行的。”

安庆帝知道梁太后这是在劝说让他立继后的意思，可是他心中属意周贵妃，即使明知是不太可能的事。

“贵妃也是有管辖六宫之权的。”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梁太后依旧脸色未变，只是语气稍显严厉，带着不容人忽视的压迫感，“皇帝的心是好的，如此这般怜惜贵妃。只是贵妃膝下无子到底是不能服众，而且贵妃的出身如何大家都是知道的。”

“圣人若是不想被人诟病一国之母乃是强夺他人之妻、太极殿上被血染还是熄了这个心思吧！”

若是安庆帝真敢立周贵妃，那么明日就可见御史台的那群谏官了在太极殿前跪一长串了。

“那就保持原样也是可以的。”安庆帝不甚在乎地说，“现在这样不也是挺好的吗？”谁知梁太后听了他这话一怒，拍桌叱道，“胡闹！”

“你要将周永芸迎进宫中我没意见，你要封那女人做贵妃我依旧没意见，毕竟你是皇帝。可难道你要为了这么个女人置你的子女于不顾吗？”

安庆帝直挺挺地坐在哪里一动不动，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显然是不打算将梁太后的话放进心里。梁太后见他如此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气。

“你说长乐顽劣不受管教，可你又想过她自幼失了母亲你又忙于政事何曾好好管教过她？她是你的嫡公主不是一般妃子生的普通公主！这后宫中有何人敢管她？！”

梁太后这声声泣血的字眼说得安庆帝一怔，他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层的，心中不由得浮上几分愧疚。

而后又听梁太后在他耳边说，“现下不说，再过几年公主们及笄是要由嫡母主持及笄的。就大公主及笄时没嫡母主持可不知背后又有多少人在指指点点的。”梁太后见安庆帝脸色略有松动继续在他耳边分析其利弊，道，“就算你觉得公主们不重要，可你总该为太子的及冠考虑啊！”

太子加冠需由帝后上柝天地为证。

太子……

这下安庆帝面上更是纠结，他如何不知连太后所说的道理，可是他心中还是有着些许的不甘。立后，与自己一辈子生同衾死同穴的人却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意来。

虽然柳皇后是出身世家，可她到底是自己年少时牵念的人，所以立她为皇后，他甘愿。即使他们最后形同陌路、成为怨侣可自己依旧不悔。

年少时的自己尚且还能立自己心悦之人为后，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可为什么在自己行至中年之际反而不能了呢？

连太后看着安庆帝这副模样心中了然，而后不禁想到安庆帝心中是虽有丘壑可行事太过恣意、只凭自己心意。

实在不是为君之道。

可是当年的宫变中，活下来的皇子中却唯有他还堪重用。

所幸当今太子颇似其祖父，大成的江山到底还是后继有人，自己也总算是不辜负先帝之托。

“皇帝，”梁太后拍拍安庆帝的手劝说道，“你要记住你是皇帝。对于周贵妃你已经给了一个皇帝所能给的一切。”

安庆帝走时眼中沉郁之色越发的浓重，连太后对此又是一叹。跟在梁太后身边的叶女使忍不住开口劝说道，“亲生母子尚且能反目成仇，大娘娘您又何必为此伤了与圣人的母子情分？”

梁太后知晓叶女使乃是好意，“虽说我与圣人没有血缘，可当初我既受了先帝之托就要忠其事啊！”而后梁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摇头叹道，“皇帝他啊！别看年纪一大把了，可到底还是弄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

“若是他当初真的那么在意周贵妃也不会同意了柳皇后的那碗绝育药。”梁太后轻轻嗤笑一声，“皇帝他既多情又薄情啊！也不知究竟是谁更可怜一点儿。”

梁太后这一番话叶女使自是明白，联想到这其中的隐情忍不住叹气道了声“孽缘！”尔后神色间带着几分担忧问连太后，“那长乐公主那边……”

梁太后笑了笑，笑容颇有深意，“你不必担心，那妮子心思深着呢！这事不乏有她在其中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