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院里只留着呆呆地阿虎和还未瞑目的丁氏尸首,院里悄无声息,像阿鼻地狱,静的让人心慌。
哇…哇…哇
天上飞过几只乌鸟,拉长了几声哀鸣,越发慎人了。
天色暗了下来,院中的树木在晚风的吹拂下发出呜呜的声响。
阿虎缩在墙角抖了抖,他感觉院里总有人看着他。
也许是树上端立的乌鸦,不时哇哇的叫几声。
也许是邻家爬过围墙的猫,幽幽的眼睛反射着月光,明亮惨白。
也许……是……地上的……丁氏!
阿虎看着地上的尸首和没有闭合的双眼,突然觉得是在看自己,明明白日里看的是阿爷……也许是转了眼球……鬼魂怕阳气,白天不能出来,现在……是晚上……
哇!扑楞楞!
一只乌鸦飞天而去。
啊!!!
阿虎终于受不了了,大叫一声就往门外跑去,惊起了树上的其他乌鸦,全都一哄而散。
呼哧,呼哧,呼哧……
不知道跑了有多远,阿虎的胸膛如同风箱一般起伏,脚下却越来越紧,不敢有一丝停顿,因为他听见身后有沙沙声,也许还有惨叫声,也许还有嘻嘻笑声……
终于,吸进的空气重的压迫着阿虎的胸膛疼痛难忍,像要裂开一般,两只脚像灌了铅水,酸痛不已,口角开裂,耳鸣眼黑。
脚下一绊,失了重心。
啪~
摔在了地上,艰难的呼吸着活有尘土的空气,阿虎想:
那鬼魂,要吃就吃了我吧,我跑不动了。
等到乌云漫天也没等来莫须有的鬼魂,倾盆大雨倒是不请自来。
哗……
阿虎这一天,先是被先生逐出了私塾,断了学途。
然后在街上遇到繁华车驾,受了委屈却不敢发泄。
回了家却听见阿爷和阿娘吵架,感叹命运不公正,也连带怨恨了二老。
正待解释丢了学徒身份的事,却横生变故,阿爷推搡阿娘,误杀了阿娘。
还没反应阿娘的死,阿爷却失了心神,疯癫着跑的不知踪影了。
原本那不算完美,甚至有些脏乱的生活瞬间失了颜色,支离破碎到只剩下了一个趴在泥土里的半大小子。
说到底,阿虎也才十六岁,从未涉世,只学了六年私学,半大小子也是夸大,该是个孩子才对。
雨水轰然而下。
阿虎趴在雨里,哭的稀里哗啦。
那一夜,雨下的很大。
…………
清晨的阳光,没有那么浓烈,那么刺激,柔和,暖和,散着金色的光晕,晕染着阿虎的麻衣,有了金色光边,像极了走货商人口里的贵家公子,丰神如韵。
温柔的阳光化不开他麻木的面色,双目呆滞,雨夜里凉气慎人,阿虎脸色煞白,腿脚僵直,却执着的迈开步伐,向着来时的方向踱步而去。
直到日上高斜,阿虎才看见了村口的那株柳树,眼里多了一丝生气。
回到屋里,阿娘的尸体还躺在那里,依旧的双目瞪圆,恨恨的看着出现在视线里的所有人。
村里人在阿爷娶了丁寡妇之后渐渐疏远了苏家,以至于阿娘去世了一夜也没人发觉。
阿虎走进了里屋,蹲在了阿娘旁边,抬起手在阿娘脸上抹过,帮她闭合了双眼,然后拖着阿娘的尸体到了后院,挖了个土坑,把阿娘埋了进去。
再补上最后一抔土,拍了拍,站起身来就往前院去,走了两步,兀的转过身来。
嘭!
双腿一软,跪在了阿娘坟前。
“虽然你并非阿虎生母,怀着便宜心思强入我苏家,让我苏家饱受诟病,但对阿虎养育之恩和对阿爷的照料之恩尚在,今立一坟茔,磕两个响头,来日再上三柱香,此生恩情已休,人鬼两途,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去吧。”
说完啪啪磕了两个响头。
少倾之后,阿虎背了包袱,出了院门而去。
邻家的李阿爷正准备去自家地里看看秧苗的长势,昨夜一场暴雨算是解了前几日的干涸,怕就怕雨水倒灌,久旱反涝,伤了苗子,却看见苏阿虎背了包袱向村外方向走去,没忍住发了问:
“阿虎,你拿着包袱要去哪儿?”
阿虎头也没回,脚下不停,淡淡回了一声:
“以后,我名苏行。”
姓苏,名行,字子兵。
不像是同村人的招呼,更像是一种告知,一种展示,一种要与过去离别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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