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纳西尔、埃拉，你们……”这时，依箩忽然有些扭捏的侧过身，娇柔的嗓音竟变得有些青涩，“有没有见到阿卡迪亚哥哥？”少女笑着说到，她已将眼睛看向了某个方向，而这个时候她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也显得更加的浓厚，很难想象那样的红晕只是夜晚寒风造成的。而这个时候，少女便是小声的呢喃，“人家，有点想阿卡迪亚哥哥了。”

纳西尔、蒲太和奥力斯都心头一紧。果然，依箩问起了那个人，纳西尔刚还在想依箩什么时候才会问这个呢？

“啊，我昨天晚上倒是见过阿卡迪亚哥哥到集市上采购生活用品，不过今天倒没见过他。依箩，你找阿卡迪亚哥哥有事吗？”

埃拉想起昨天在街上与阿卡迪亚的偶遇。阿卡迪亚出身源罗尼亚帝国，源罗尼亚帝国即使是在以奥拉人国家中也是最具攻击性的国家，也正因为其以武力征服世界的主张导致了两千年前的以奥拉内战，也正因为那场近千年的恐怖内战使得曾经的世界征服者民族分裂，带来了持续一千年的逃亡纪元，最终使以奥拉大陆沉入归墟之海。摩登施人的祖先就是在那场内战中从以奥拉人的矿井中逃回了塞尔莱洛大陆，重新繁衍生息。因此，当内战结束，与其他以奥拉人分道扬镳的源罗尼亚帝国多次发动征服战争，企图征服塞尔莱洛大陆各国，而且数次成功。为此源罗尼亚与摩登施一直不合，出身源罗尼亚的阿卡迪亚来摩登施王国之后也见过了摩登施人对源罗尼亚的敌意，于是他在乌巴内斯定居后，一般都很少出门，以免发生冲突，即使是出门采购生活用品也是挑行人较少的晚上。

“那个……啊…我也没什么事，只是我想今天的夜景这么美，我觉得像阿卡迪亚那样爱美的人……应该来看一下。我想人家…我们五人明天就要起程去王都了……他…会不会有兴趣陪……陪人家去…看看？”

依箩的脸上不知何时浮上了两朵红云。其实依箩说话的语气并不嗲，有时还带着些拘谨，但那音质却让人的血液都止不住疯狂的跳动。每一个音符从嘴中出现，听者的骨头就要软上一分。但此刻她的语气就像一个恋爱中的少女一般羞涩。纳西尔忍不住感叹，果然人的心情改变言行啊。

“哎，难得依箩小姐邀请，如果换我的话，我肯定很乐意！”纳西尔坏心眼作崇的想调侃一下依箩，“但是啊，我不得不提醒你，阿卡迪亚哥~哥~可是几乎不~陪~女孩子出来看夜景的哦。这次嘛，估计也是……呵呵咯。”纳西尔故意拉长声调，摊开双手，一幅很无奈的表情。不管是依箩，还是埃拉，听到纳西尔的话，俏丽的脸上都不住地有了一丝落寞的神色。

看到她们这样，纳西尔、蒲太和奥力斯都心情复杂了起来，但在乌巴内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喜欢阿卡迪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边算习惯了，毕竟阿卡迪亚长得实在太美了。在古以奥拉人的语言中“阿卡迪亚”这个词意为——世外桃园。所有人都会被其吸引。

“不过，虽然阿卡迪亚哥哥从不陪人看夜景，但在阿卡迪亚哥哥给出回答之前，我们猜也没用吧。不如……我们一起去问问他吧！”

埃拉失落了一会儿，脸色潮红的举起拳头给依箩打气。她们姐妹俩常常互相打气，至于效果——很好。比如现在，依箩立马就振作起来，握住埃拉的手，兴奋得面色嫣红。

于是，云梯街的街道上，依箩和埃拉在中间，纳西尔和奥力斯、浦太在两旁作为护花使者，缓缓的向阿卡迪亚住处的方向走着。

乌巴内斯城临山而造，齐恩河穿城而过，云梯街垂直江面，呈龙形向上，共有113个台阶、1124步青石梯。从河边向上仰望，好像一挂云梯直插苍天；房随山转，层层叠叠，盘旋而上，远远望去，像盘盘登山的云梯悬挂于山崖半空，从街顶向下俯瞰，特别是有云雾的时候，犹如置身在云端间。因此，人们叫它“云梯街”，美赞它为“通天街”。

阿卡迪亚的住处就在云梯街东部最上层，临崖环林，瀑布在侧，房前种着临水银梭茶的茶田。因为长达十年的旱灾，即使是位于北方又是位于齐恩河入海口的乌巴内斯也依旧空气燥热、白天河水沸腾，只有在瀑布那才有清凉的宁静。

因为心怀少女的情愫，依箩和埃拉一路上始终面带甜甜的微笑，她们都如此美丽，就算是不认识的过路的陌生人，只要和她们的目光对视，哪怕仅仅只是这样就不知让多少男人流着口水站在原地发呆，暗想是不是自己的桃花运来了。所以纳西尔、奥力斯、浦太只能分列前、左、右，以免有人想占便宜。纳西尔暗想奥力斯这一路上真辛苦，心里也不知憋了多少气。顿时，他竟有些同情起“不许别的男生看自己喜欢的女孩的小气鬼”奥力斯来。

今天的云梯街十分热闹，几条交错的大街人潮拥挤，车水马龙。赤橙红绿青蓝紫，各样的色彩以各种不同的方式闪烁着各自的光华。置身这美丽的地方，便感觉自己已经来到光的海洋，又或是光的梦幻世界。每个在此内行走的人，都由衷的感觉到天梯街的美丽，更感受到自然环境无法形容的美丽。

随着路上行人渐少，已经等不及了的依箩和埃拉越过纳西尔小跑了起来，纳西尔、奥力斯和浦太也只能老老实实加快脚步，跟在她们后面，看着她们手拉着手在街道上穿梭。

纳西尔和奥力斯同时停下脚步、站在一起，只是俩人站在一起却是无话，奥力斯看纳西尔的眼神和纳西尔看奥力斯的眼神都不怎和善，纳西尔自觉没趣，把头转到另一边，抬头仰望着悠远的天空。

此刻，天上各种颜色各样图案的烟花正如鲜花盛开，一只白色的眼睛在夜空中静静地注视着大地，大约是月亮太兴奋了吧？

纳西尔忽然想起某件事，侧过头看了一下旁边的奥力斯，有些不爽地砸了砸嘴，后者注意到他的变化，也感觉到他的眼神，于是以冰冷的眼神回敬给了纳西尔。两人互相瞪视了一眼，纳西尔先移开了视线，从自己左手中指的空间戒指里取出了某样东西。

“喏，阿卡迪亚哥让我转交给你的。”

纳西尔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件项链递给奥力斯，奥力斯略带狐疑的接过项链，细细打量了起来。这条项链是由一条银链和一颗蓝色的半透明圆形晶石组成的。在月光下，晶石表面流动着银灰色的流光，而且抚摸晶石时，有种清凉舒适的感觉。街道远处的阴影看到那条项链，美丽的眼眸不禁闪过一丝寒光。

奥力斯凝视半响，认出这是星沙晶石。古费顿人用星沙晶石制造时间法器，抑制时间的流逝和自身的衰老，但当以奥拉人来临时，再强大的时间法器也拯救不了他们，时间法器的制作方法就此失落。但星沙晶石仍是最好的魔法材料之一，而且极为稀少。奥力斯是乌巴内斯最优秀的魔法师之一，都在十六岁先后成为绿阶魔法师，星沙晶石对他们俩都有很大用处。纳西尔对此并不嫉妒，因为他是主修强化系魔法的魔法骑士，星沙晶石对他用处不大，而且……

纳西尔摸了摸背上的剑，他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阿卡迪亚老师什么时候给你这个的？”奥力斯狐疑的看向纳西尔，眼中似乎有些莫名的东西。他是个在某些方面异常较真的人，自从跟随阿卡迪亚学习之后，他就称阿卡迪亚为老师，即使阿卡迪亚说他们年龄相差不远，不用这样，他也固执己见的称做老师。

“昨天晚上，我和埃拉在街上偶遇了出来采购的阿卡迪亚，他跟我们分开时让我把这条项链转交给你。”

“呵，他昨晚就让你转交给我？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白天应该见过几次面吧，结果到了睌上你才把东西给我，你办事还真有效率。”奥力斯鄙夷的看着纳西尔，俊俏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充满不屑。

“啍……我之所以等到现在，是因为阿卡迪亚让我后天交给你，而我刚才看了一下时间，离昨天阿卡迪亚拜托我的时候正好过了24小时，可以算是到了后天，所以我现在才给你。明白了？”纳西尔撩了撩长长的额发，稍事思考后，慎重地挑选字词回应，但实际上他只是想掩饰自己不小心把这件事忘记了的事实。阿卡迪亚离家太久，越来越虚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纳西尔很担心他，所以一不留神就忘记了这件事。

“呵呵~接着编，相信你，算我输？”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呦，瞧你这态度，还有理了是吧？”

“我有理没理你都不知道？拜托，心里有点数！”

“哎~你的脾气还是那么让人不敢恭维啊。”

“是奥力斯你太喜欢挑刺啦。”

纳西尔和奥力斯的声音渐渐加大，引得周围的人频频注目，但在他们稍前方的浦太没有回头，他也算是习惯了，奥力斯和纳西尔这两个童年玩伴长大之后就变得水火不容，走到哪里都是你瞧不起我、我看不上你。每次跟他们站在一起，浦太都感觉压力好大。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前面的依箩、埃拉被几个人拦住了。本来以依箩和埃拉的美丽，无论走到哪里，都永远是目光的聚集地。她们走在街上，就有无数男人痴迷的看着她们，毫无心思再欣赏夜景了。但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敢在大街上明目张胆的拦截她们，但是仔细一看后，他跳到喉咙的心脏又落下了，原来拦住依箩和埃拉的是奥力斯的父亲、乌巴内斯的领主皮奥里亚·米尔斯侯爵。

发觉虚惊一场的浦太赶紧招呼奥力斯和纳西尔。他们两个人向前方看去，奥力斯看到自己的父亲，纳西尔看到自己的领主，但纳西尔和奥力斯都不知道这位大人突然出现是要干什么。

他们走过去之后，皮奥里亚把他们带到了街道上一个僻静的角落，告诉了他们自己正在找他们，并告知了寻找他们的原因。原来是阿卡迪亚的一位族人来寻找他，阿卡迪亚也已带上他的女仆和宠物狼跟着那个人离去，临行时拜托皮奥里亚跟纳西尔他们说声抱歉，他估计要很久才会回来，明天不能按照约定去送他们了。不过阿卡迪亚走的时候倒非常高兴，甚至还笑了。

这让纳西尔们感到奇怪。熟悉阿卡迪亚的人都知道，他一直都非常疲惫，闷闷不乐、忧郁的看着这个世界，似乎他的身上一直蒙着一层阴霾，让他明珠蒙尘似的与人们与欢乐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即使已相识一年，纳西尔也只见阿卡迪亚笑过四次，一次是他的生日，一次是他的女仆希芙爱沙怀孕，一次是纳西尔、奥力斯、浦太、依箩和埃拉获得去王都所多玛进修的资格。而这次阿卡迪亚离开前居然笑了。这件事让纳西尔非常在意。他不会知道这件事会改变自己的人生。

“父亲大人，阿卡迪亚老师的族人找他有什么事？”奥力斯皱了皱左眉，狐疑地问父亲。奥力斯怀疑什么的时候就会皱左边的眉头。

“谁知道呢？奥力斯，你们也知道阿卡迪亚从不跟我们交心。能让他都微笑的事又怎么可能会告诉我呢？”

皮奥里亚嘴巴歪歪，腮上的肌肉抽抽，脸上出现类似冷笑的表情，但他的目光却有些游移。

“是吗？那真是遗憾啊…不过没关系，我们下次回来的时候再见就可以了。”女孩们轻声地说着，脸上带着明显的失望。

一直保持沉默的浦太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在纳西尔耳边说：“阿卡迪亚哥出身源罗尼亚帝国，源罗尼亚与摩登施不通婚，除非源罗尼亚与摩登施和解，解除禁婚令，否则阿卡迪亚是绝对不会接受作为摩登施人的她们的，你还是劝她们早点打消这份心吧，不然她们只会失望。”纳西尔挑了挑眉问浦太为什么要他去劝，浦太阴郁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纳西尔虽觉怪异，但也没有深究。因从小相识，他早已习惯浦太偶尔的怪异言语。

在皮奥里亚的示意下，他的侍从们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木盒，盒子上有着面具狰狞的金刚浮雕。打开盖子，里面是一盘很常见的肉饼，还在冒热气呢。

皮奥里亚举起那用纱布缠住的食指，对纳西尔他们说：“昨天，我和王都来的朋友出去打猎，幸运女神庇佑，猎打到了一头美丽强壮的黑色雄鹿，我亲自下厨做成肉饼，特意给你们饱饱口福。”

皮奥里亚体态肥胖，腹部的曲线也是柔顺的圆弧形。他的眼睛相当小，眼尾看似很没劲地垂着，而且因为他用了油将一头短发全往后梳，是以发线不断后退的额头显得格外宽阔。充满了油脂的面部上永远透着油腻的光泽，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头用油浇过的肥猪。此时他的额上正渗出一层冷汗，他充满肥肉的眼睑下的绿色眼眸却散发着绿油油的光芒，好像他的眼睛是某种绿油油的东西。仔细一看，那是苍蝇的眼神，而且是那种最令人恶心的绿头苍蝇。

纳西尔不得不承认皮奥里亚是个很擅长让人不快的家伙，纳西尔一直不太喜欢他。因为皮奥里亚作为一地领主，虽然领地没有什么骚乱，即使是四处动荡的现在，乌巴内斯的领民也没有什么困扰，但他行事太过下作，当年的内乱时期，现国王巴巴罗萨宣布即位，召集封臣与各地领主征讨弑父杀兄篡位的兄弟时，刚继承乌巴内斯领主的皮奥里亚不顾领民勤王的意愿，没有响应号召，按兵不动，直到局势明朗，巴巴罗萨占据上风之后才宣誓效忠巴巴罗萨·释迦国王并马上进攻兵力空虚的七座叛党城市，并纵容士兵在三天内任意劫掠——不论财货、牲口还是女人，喜欢的就抢，不中意的就烧。纳西尔的父亲当时就在其中，离家时孑然一身，回家时背包装满财货、赶着满载大米和葡萄酒的马车、抱着抢来的纳西尔的母亲。

纳西尔凑近装肉饼的盒子嗅了嗅，嗅到一种莫名的香味，让他的腹部蠢蠢欲动，他忍不住赞叹一声“好香啊~”。但下一秒，他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发黑，几乎跌倒。他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但就弄不清是什么事，只是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安分的动来动去。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为了不让其他人担心，他没有声张，只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状态。

为了表彰这么努力的自己，他率先拿了一块肉饼，向领主致谢之后，他吃了一口，感到肉饼的滋味像弯曲的小蛇一样钻进脑袋，在大脑的那些沟回里游动着，产生了一种愉悦和轻松之感，他忍不住两口就将肉饼吃完，心里充满了满足和快乐。他抬起头，黑色的天空，散发着诡异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感觉。那感觉，让人窒息。后来他回想过往，自己的命运或许就是在那一天改变的吧。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像食尸鬼一样满嘴鲜血。

纳西尔他们各吃一块美味的肉饼之后，皮奥里亚让侍从们给纳西尔、奥力斯、依箩、埃拉、浦太各倒了一杯酒。

“让女孩子喝酒的男人可不是好男人哦~”

依箩跟埃拉挽着手，咯咯咯地笑着。依箩家教很严，只有特殊场合，她的男爵父亲才会特许孩子喝一杯葡萄酒，但不准再多。而埃拉因为父亲酗酒后常常打骂母亲，所以对酒有些莫名的排斥，依箩就帮自己的姐妹一并拒绝了。

纳西尔、浦太则一言不发的接过酒杯。

皮奥里亚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说：“明天你们就要离开乌巴内斯去王都所多玛了。这是素酒，没有关系的，只喝一杯，算是我奉饯之意。”

领主大人都这么说了，依箩她们就算是不想也不能不接受了，便接过酒杯。奥力斯正准备喝一口，只见皮奥里亚蹲下身子，拾了一撮尘土，轻轻弹入酒杯中。

奥力斯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正一头雾水的时候，皮奥里亚却微笑着问纳西尔：“纳西尔呵，这一去到王都，什么时候才回来？”

纳西尔看了一眼同样疑惑的奥力斯说：“……寒假暑假都可以回来。毕业后，我们会申请安排回乌巴内斯，为家乡尽力。”

听到纳西尔这么说，皮奥里亚仿佛听到笑话似的大笑起来。

“那么就是日久年深，山遥路远。那你们可得喝一杯这酒。要知道生来不展同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但是……宁恋家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

皮奥里亚最后的一句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在纳西尔他们的心中炸开，纳西尔、依箩、埃拉、蒲太，甚至包括奥力斯在内，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这捻土所蕴含的意义。

曾经乌巴内斯有很多人外流谋生，但都流连于外面的多彩世界，重返故土者寥寥。

于是，纳西尔、依箩、埃拉、蒲太、奥力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如同往日一样，纳西尔满脑子都是未来的王都生活，一想到那些就又是整晚都兴奋得睡不着，于是乎，第二天依箩、埃拉、蒲太和奥力斯把他从温暖的床上拖到冰冷的室外时，他竟疲惫得站不稳。

一辆来自王都所多玛的专车梦幻之路号列车横亘乌巴内斯城外——魔导技术顶级结晶——黑色的轨道从脚下延伸到未知的远方。

王都所多玛位于摩登施王国中部，北靠姆兰山脉，东临弦中海，位于乌巴内斯西南方，亦是他们的目的地。

“……今天早上的风…吹得人…真不舒服……”

目送依箩、埃拉和浦太已经上车，奥力斯被他父亲叫去谈话之后，纳西尔一边眯着睁不开的眼睛轻声说着，一边缓缓蹲下，将一张黑布摊开放在地上，双手捧起一捧家乡的土壤，装了起来。

想想，这还是纳西尔有生以来第一次要离家这么远呢。阿卡迪亚告诉过他，当一个人离开故土来到他乡时，常因一时不能适应异地的气候、生活环境而水土不服，所以外出到异地他乡，可以带上一把故乡土，到异地煮水饮用，以避免水土不服。

“远居他方地，水土不服时，可服用故土。倒也真有趣，不过……也不错。”纳西尔站起身，将装故乡土的布收进空间戒指。向前方走去。

他抬起头，天上的太阳正在微笑着肆意的释放自己的能亮与热度，仿佛要照亮说有人的内心，驱散人们心中的灰暗，让所有人跟自己一样，乐观，快乐。

一阵微风拂过碧绿的树林，有如深沉的叹息，树叶沙沙作响，彼此窃窃私语。

“我听到了。”

一个人站在树木之中，正好在一棵古老的橡树底下，层层树叶遮住了他的脸庞。一头巨大的银狼走到他身边，朝他嗅了嗅，抬眼看他，眼睛好似两团熊熊燃烧的液态黄金。在男人的面前，木林的中心，有一座清澈的小池，水面热气蒸腾，池边爬满青苔。银狼舔舔池水，在男人身边坐下，引颈孤啸。

“你听见他们的回答了吗？”

沙沙声渐大，混杂着模糊的脚步声，银发少女穿过繁密的橡树、杨树和杉树，来到林中静止无波的水潭边。

“你听。”

“不，主人，我不能听见神的话语，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

男人抬起头，睁开几乎透明的灰色眼睛。

“不。你向他们询问，他们就会回答。虔心求知，仔细倾听，你就会听到。”

女人竖耳倾听。

“还是不行。您蒙幸天音，怜听言灵，我只有风声，还有叶子响动。”

“这风便是天上诸神啊。”沙沙声渐大，混杂着模糊的脚步和低沉的哼歌，粉发少女和红发少女面带微笑地来到池旁。

“他们看到了你，也听到了你说的话。树叶的声音就是他们的回答。”红发少女摸了摸银狼的头，马尾如火鲜艳。

银发少女歪着头，想要再听听看，这回她听出了风中的哀伤，但仅此而已。

“他们回答我了，为何我听不到？”

“不愿倾听的人自然什么也听不到。”清风轻抚粉发少女的秀发。

“……他们在说什么？”银发少女再次询问。

“五人同卜，非禄非福，一言蔽之，喜怒哀乐。”男人拨弄冰冷的池水，池面激起涟漪，“他们很哀伤。孩子们要去的地方，他们无法帮他。我也一样。风过无痕，人力时有穷尽，我在那里没有力量。我离家太远了，早已变得虚弱。没有力量，我该如何看顾、庇护孩子们呢？正如我既身在异乡，我的家人又如何庇护我？”他抚摸着手中的捻珠，紫色的光芒在他指间消散。他试图用手接住一枚落叶，落叶浮在淡淡紫光上，但紫光如烛光，于风中若隐若现。

紫光消散，落叶归根。

“请不要让少年离开，否则便让男人归来。因为……”他轻声祷告，伸手抓住头顶的树枝。

“凛冬将至。残酷而悲哀的时代将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