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在出租车上问alina到底怎么了，alina一直语焉不详，弄的鹿鸣心上的焦虑又添了几分。她看着外面飞速向后略的灯光，只恨车子没有长出翅膀。

远远看见世博的大楼，鹿鸣几乎吓了一跳，以宣发部所在那层为中心，半幢楼都亮着灯，白炽的灯光在夜幕上发出冰冷中带点戏谑的光芒，好像在嘲笑她：看，出大事了吧。

鹿鸣已经换上了平底鞋，这时三步并做两步跨上台阶，冲进楼里。

宣发部的大门敞开，里面一反以往的有条不紊，许多工作人员聚在一起，人人声喧嚣。其中一个女员工看到鹿鸣来了，声音尖利：“你来啦！”

整个办公室的人齐刷刷抬头看她。鹿鸣有点窘，见大家的眼神都透着古怪，好像很厌嫌，这厌嫌中却又沾着一点艳羡，鹿鸣心想：这是什么鬼表情？走到人群中去：“怎么了？”

其中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员工声音带着不屑道：“你还好意思问？”

“乔芳你想干嘛？公司花钱请你来吵架的？不想做回家！”alina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门口，这句话一出口，办公室里的声音顿时小了。

alina进门，从一张桌子上拿过一叠照片，递到鹿鸣面前：“是不是你？”

鹿鸣一看，吓的倒退了半步。那叠照片影像模糊，拍摄在黑暗中，隐约能看见一男一女蹲在河边。

别人或许还看不清楚，鹿鸣却心知肚明，这确实是她和秦曦，拍摄地点就是她那天把糖画黏在头发上，秦曦帮她擦头发的条小河边。

饶是鹿鸣性格镇定，这时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泥石流冲刷似的，满脑子都被填满了。缓了许久才能出声，那语音干涩，简直不像她自己：“还，还有别的吗？”

alina叹口气：“你跟我来。”她带她到最后面一台电脑面前：“喏。”

鹿鸣一时间脑袋都要炸了，电脑上的照片是他和秦曦手拉着手······而且这张照片的灯光条件要好的多，秦曦正好一侧身，他标志性的高鼻梁看的一清二楚。

鹿鸣一时几乎傻了，嗫嚅道：“怎么办？”

alina拉着她坐下：“这件事情很麻烦，拍摄者很可能只是偶然路过拿手机拍的。你看不清脸，秦曦却是没法赖的。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曝光的，根本没有与我们谈判或要钱，我们完全陷入了被动。”

鹿鸣颤抖道：“那现在呢？”

alina叹气：“各大网站媒体都已经收到了照片，我们阻拦不住曝光，也没法洗白，毕竟拉手那张······现在在和各大媒体打招呼，不要上头条，后期再看看能不能引导舆论，尽量往秦曦恋爱了，而不是睡粉了或者约p的方面去。”alina拍拍她的肩膀：“暂时，没有你什么事了。如果后期实在需要的话，你或许要站出来接受采访之类的······finn那边我会帮忙，你这几天好好休息。”

鹿鸣脑袋里塞满的泥浆似乎变成了空气，她脑袋里现在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alina说什么她都点头。

alina叹口气，握着她的手想安慰两句。一个员工高喊：“秦曦电话打不通！工作室成员的电话也都不通！”

鹿鸣机械道：“他们都喝醉了。”

alina微微惊讶的看她一眼，想问她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却没问出口，只把她送上回家的车，让她24小时开机等通知。

鹿鸣坐在车后座，看外面的灯光一会儿暗一会儿亮，好像失去了感觉。既不难过，也不焦虑，就是麻木而已。车开了不知多久，等到司机说了句：“小姐到了。”鹿鸣才看到这车已停在自己家所在的小巷子口。

鹿鸣急忙下车，哪知包的拉链没拉好，这一下子包里零零碎碎的东西都倒了一地，只好蹲在地上一样一样捡起来。

等捡完，鹿鸣觉得自己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就蹲在地上，让冬季的风把自己吹的通透。

鹿鸣难得的对前路感到了迷茫。

等到了家，韩明丽居然已经睡了。鹿鸣把自己扔在床上，静静等明天到来。

等鹿鸣醒来时外面天光已经大亮，她看一眼手机，一晚上什么信息都没有，比工作时还闲。她走出房间，落地窗灌进一壁阳光，撒在沙发上闪闪发亮。韩明丽顶着一头粉毛埋在画板里，刚画好的画铺在一边，颜料一半湿一半干。有一扇窗户一直关不紧，风从缝里进来，绿色植物的叶子随风晃动。

这应该是宁静而悠闲的一天，鹿鸣这样告诉自己。

今天的确也很悠闲，一直到太阳落山，鹿鸣也一丁点事情都没有，她把网线拔了，对这平静下暗涌的激流视而不见。

第二天，鹿鸣没有收到信息。第三天，鹿鸣没有收到信息，第五天，金城奖嘉宾名单出炉，没有秦曦的名字。

半个月后，鹿鸣递交了辞职报告。

这段时间，整个世博都焦头烂额，恋情被爆，热度根本控制不了，第一时间冲到头条。舆论导向也几乎控制不住，一时间负面新闻甚嚣尘上，有人说秦曦是在陪富婆，有人说秦曦隐婚已久，有人说秦曦是在和女演员约会，进组便搞剧组夫妻。他以前的黑料又被有心人翻出，耍大牌，脾气臭，谄媚投资方，一时间铺天盖地都是负面消息。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三天后，等热度稍稍下去了一些，秦曦居然主动开了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承认了他谈恋爱的事情，同时又说这段恋情去年就已经结束了，照片是旧的，请求粉丝原谅。

粉丝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她们不能接受偶像现在进行时的恋情，对偶像完成时的恋情，相反却充满了宽容。新闻发布会结束，粉丝如同打了鸡血，舆论开始逆转，终于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去。

但金城奖的提名也丢了。

金城奖作为国内目前最权威的电影类奖项，是娱乐圈的风向标，对艺人的私德有严格要求，秦曦这次虽然算不上丑闻，但金城奖一向对这些偶像派的混乱作风要求苛刻，到底没有邀请秦曦。

代替秦曦去参加电影节的是《大明宫》另一位主演，孟子煜，一样也是世博旗下的艺人。成了这次金城奖男主的大热。

鹿鸣像龟一样缩在家里半个月后，终于走出了家门。自己闹出的事情总要负责任，这次绯闻一出，世博花的钱至少以千万计，自己轻飘飘一张辞呈还了债，也是划算了。

哪知刚从人事部出来，就被等在一边的finn一把抱住：“姐姐，她不让我给你打电话！”

鹿鸣知道他说的“她”是指alina，对他笑道：“你阿林姐是怕你节外生枝。”念及自己就要和他分开，以后再难合作，眼睛带了点泪。

finn拉着她不撒手：“阿林说你要是回来，肯定会到人事部来，姐姐你真的······辞职了吗？”最后这句“辞职了吗”说的极轻极快，倒是怕被她听清似的。

鹿鸣踮脚捏了一把他的脸，心想，总不至于自己走了还让小孩儿不安生，叹口气道:“是······我要走了。你以后打马虎眼的时候就想想你姐姐，有些事情犯了错，就回不去了。”她见finn要哭，赶紧接上一句：“你阿林姐会好好待你的，她资格比我老，人脉比我广，她带你比我好的多。再说了，我以后也会常常来看你的。”

finn看着她，喉头似乎哽住了，想说话也说不出，扑在她不肯动。

安慰了他许久，finn的情绪才好一些，眼眶红红的抬起头来，手还是拽着她：“姐姐，阿林说她在办公室等你。”

鹿鸣把他纷乱的头毛摸摸顺，微笑道：“知道了。”

alina在办公室等她，她淡定许多，平静道：“你来啦。”

鹿鸣和她已经不算同事关系，比以往随意了许多。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想拜托alina好好照顾finn，又觉得没什么说的必要。一时间倒是没人出声。

alina窝在她的大皮椅里：“以后有什么打算？”

鹿鸣笑道：“早打算好了，先放三个月的假，出去旅旅游。finn要拍《一起去普吉岛》，我也可以去普吉岛看看。”

alina：“都快走了还finn啊finn的。”

鹿鸣自嘲笑笑：“也是哦······他怎么样了？”

alina抬眼：“谁？”

鹿鸣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alina冷笑道：“他可比你理智多了，通告照跑，戏照接。都准备好参加下次金城奖了。刚接了《有丝分裂》。”

鹿鸣长长一声：“哦······”这句哦打了几个旋，等说完这个字，她补充道：“那我就放心了。”

alina道：“你有什么不放心？你该多想想你自己。别老觉得是你拖累了他，他一个男人，连承认你都不敢，还配当什么男人？”

鹿鸣道：“他也是迫不得已。”alina这句话，戳中了她一直一来最害怕的点，她几乎想躲：“那，我先走了，以后联系。”

alina歪嘴一笑：“你看开了最好，我早说过他人品不行，他这几天找过你没？”

鹿鸣无力道：“没······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好了，不说了，再会。”

鹿鸣冲出大门，外面阳光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