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等待吴昶的只有一张字条，横平竖直，撇捺如钩：家中有事，月事也来，就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看你，东西都已备齐，无需再添……另，都装好了，要不满意，可自行调整。

看完留言，吴昶直接打开旁边的电脑，简单操作之后，屋里屋外的画面便跃然而上。简单看了一下，没有什么不妥，毕竟吴絮的专业水平并不比他稍差，换了他来，最多也就这样了。

站起身来，他去检查其它预警布置，前后阳台、侧墙窗户、大门都有一些简单隐秘布设，保证一有风吹草动，主人都能第一时间察觉。这种四通八达的户型，等于多给敌人开了几个门，不小心些是不行的。同样的，选择租下这里，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因为退路一样多，虽然这里是十五楼。

认真转了一圈，仔细检查之后，吴昶满意地点点头，所有布置都非常到位，没有需要他改动的地方……吴絮在这方面从未让人失望，至于其他……

吴昶又拎了一台电脑出来，启动之后，打开一个以七星北斗做图标的软件，在一片暗灰色的人头中选中一个双击，对话框弹出:

开阳下贴，阎君收人……甲室（七心堂特殊暗语，以天干地支加二十八宿配以身份演算，时时在变，非自己人不能算出。）

午鬼。

辰柳。

六少爷好，要查什么？

和七小姐一样。

好像不合规矩。

我讲过规矩？

能保密？

不一定。

“……”

对话稍停，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有回应:最近就两份名单，东南大学大一新生，0821次航班。

吴昶追问:之后呢？

这次等待时间更久:查一个叫“百里晴”的女孩，要求与之相关一切，事无巨细，都要清晰明确……等查清了，您要一份吗？

不要！

敲完这两个字发出，吴昶直接关掉软件退出，以至于对方看着打好的“不能保密，也要保我”几个字欲哭无泪——你们小两口闹着玩儿，能不能别祸害我们？

合上电脑，吴昶向窗外望去，自从做了这行，他就没站在窗前赏过风景，总怕突然而至的子弹将他身体狙穿，也就只能这样远远望着，或许有憧憬，或许有不甘，但都很好的控制着，不让其左右情绪。

天已经黑了，从他所坐位置望出去，除了零星灯光，淡淡光晕，并没有什么好风景，可他并没有收回目光，倒不是能见常人之不能见，只是思绪已经飘远。

与百里晴只是偶遇，起初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近几个月来总是不受控制地念及旧事，偏她的名字中又有一个“晴”字，他便自以为是的引申遐想了那么一下，至于她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儿，他不肯定，也没有去求证，只一厢情愿的认为她就是，想着靠近她，进而发生一些故事就好，不一定要有什么结果……

如果去查证了，她却不是，真的又不知何处去寻，他的心情就会坏掉，之后会发生什么，连他自己都想不到。反之，若她真的就是，那他多半会选择远远避开……人就是这样复杂，所以现在这样挺好，一切都模糊着，在侥幸与现实之间徘徊。

可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吴絮的存在，成了最大的变数。若她只是敏锐聪慧也还不难处理，可再加上她不逊色于己的行动力，那一切就都不好说了……她的温柔，只为他而在，冥隐之下，亡魂同样不可计数……

若有一天，冥隐破开了百里晴的项颈，他将会成为那个最难做决定的人，不管百里晴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女孩，这都不是他愿意面对的。打杀吴絮，他下不去手，装作不知，他愧不起心。

若要形容——两难！

面对其它选择，他不会如此纠结难断，更不会想这么多，毕竟他只有杀人的手，没有悲悯的心，之所以为难自己，归根结底，无外乎“在乎”二字。他在乎她们，所以心绪乱了。

若以亲疏而论，自幼相依为命的吴絮无人可比，生死间携手走过无数次，感情已经没有词句能够描述。如果现在问他，最在乎的人是谁，他会毫不犹豫的写下“吴絮”两个字，可这究竟是不是爱，他也不清楚。所以两人再是亲近，言行再是暧昧，最后一步他都没有跨过去……也许早些捅破那层膜，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吧？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终于动了，落到桌上的字条上，这“月事”是掐着点来的，还是她让它来的？掐指算了一下，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这几天不好过啊。

只能希望百里晴不是那个女孩，那她多半不会太过分，又或者自己做些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

吴昶再次打开电脑，找到陈宇彬指给他看的照片，盯着看了一会儿，歉意一笑，“虽然很对不起你……也只能先说声对不起。”

转身去了里屋，换了一套行头出来，他的精神好了许多，扫了屋子一眼，“在没疯之前，还是先出去逛逛。”

胡州虽然比不得苏杭沪，可也算东南重镇，现代繁华自然不必说，古巷古景也是有的，再有东南大学等一众治学明珠相衬，在华夏也是排的上号的，甚至在世界上都叫的上名。

不过这些都跟吴昶没有关系，他之所以会选择东南大学，百里晴是一个原因，隔了三条街的小巷是另外一个原因。

在那里，他感受到人生第一缕阳光，也是在那里，他的生命轨迹发生了根本性的折转。于是就想着，无论那缕阳光是从心头消散，还是将他吞噬消融，哪里起，哪里终，才是最好的。

十多年过去，垃圾桶还在，可是街道两边都已变了模样，再也无法和记忆中的重合，所以从这头走到那头，吴昶除了感慨，再也做不得什么。

难以掩饰心底的失落，他漫无目的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哪里，看到一家酒吧就转了进去，这种时候，排遣情绪，酒和女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要么消遣自己，要么消遣别人……

“一杯玛蒂尼。”跟调酒师打个招呼，吴昶就转头去寻找猎物，漂亮性感的女孩很多，究竟哪个更值得出手，还需要斟酌。

最后选中一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没什么特别原因，就她身边没有男伴，还略显局促。

目标选定，他转回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杯子，青绿色的汁液果香四溢，“这是酒？”

“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