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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是怎样炼成的》第二章 御街行 第五节 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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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酒杯,燕交飞道:“白兄,不知眼前这两位姑娘是谁?”

东方白此才幡然忆起,指着沈千灵道:“这位是沈千灵沈姑娘”,又指着月儿道:“这位是月儿姑娘。”

燕交飞看沈千灵冲自己窃笑不停,心下惑然不解,问道:“沈姑娘为何取笑在下?”

沈千灵说道:“公子差矣!我自己在这里笑,你又如何知道笑的便是你?纵然是你,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在取笑你?难道笑便是取笑吗?”

燕交飞听她所说的尽是一些孩童无理取闹的话语,也便不与她计较,问道:“那姑娘方才为何笑个不停呢?”

沈千灵诡异地一笑,道:“我在笑公子的名字。”

燕交飞锁眉问道:“我的名字?有何可笑之处?”

沈千灵道:“公子名叫燕交飞,自然是双燕交伴而飞之意,然而公子尚年轻如此,想必未曾婚娶,且公子独来独往,岂不与公子名讳大相违叛?”

燕交飞大笑一声,道:“如你所说,东方少侠名曰东方白,沈姑娘可曾见过东方有泛白之时吗?”

沈千灵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燕交飞见沈千灵显是富家闺秀,难以自禁,又多管闲事起来,问道:“不知沈姑娘令尊是哪一位?”

东方白素知燕交飞古异脾性,亦不多言,只独自饮酒。

沈千灵道:“家父沈云天。”

一言既出,东方白和燕交飞愣在当下,眼神中浑是错愕,又间杂着半分怀疑,一时难以置信。

燕交飞问道:“令尊可是“碎音谷”谷主沈云天?”

沈千灵道:“正是。”

“碎音谷”在江湖上赫然鼎名,弥人不知,尽人皆晓。而谷主沈云天更是以侠义声震遐迩,誓以维佐江湖正义为己任,在江湖上久负盛名,人人敬他三分,尊他四分。但沈千灵自小淡然于名利,更不屑过问江湖之事,是故并不知晓沈云天在江湖中之威望。

沈千灵不禁问燕交飞道:“你如何知悉家父名讳?”

燕交飞道:“沈谷主之大名,江湖上又有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沈千灵疑惑更重,道:“家父在江湖上颇有名气吗?”

闻听此言,燕交飞几欲将正饮的一杯酒勃然吐出!他苦思未果,沈千灵怎会不知沈云天在江湖中的地位!

费了好大劲,燕交飞才把这杯酒咽下去,说道:“沈谷主侠义之士,江湖上无人不称,莫人不赞。”

接着,燕交飞讲到沈云天当年如何聚集江湖上的好汉,将当时在江湖上为非作歹的“枯邪神教”一举歼之;如何在泰山顶峰的英雄大会上为救一无辜孩童而以身抵住“寒铁魔掌”廖尘封的一掌偷袭,最终卧床达一月之久,险些丧命;如何只身而入蛮夷之境,递交和书,使得其后中原与南蛮北夷共结友好,硝烟不再……

听着燕交飞的讲述,沈千灵眼神中满是怀疑,仿佛决然不相信这是真的。然而燕交飞与她本是陌路之人,又为何要相欺于她?何况,东方白亦决无任何欺她骗她之由。

沈千灵只觉内心腾浪四啸,巨海轩波,云惨雾遮,四方莫辨,不知该否相信燕交飞所言。她忆想着过去生活的一幕一幕,试图从其中探出一些证据,能证明这些话并非真言,或者确系真言。

她脑中首先浮翩而出的便是自己小时候很少与父亲接触,大多数时间都是由老张在陪伴她、教育她。她总是很久不能见到父亲,平时一个月只有那么寥若晨星而极尽孤独的一两次,而记忆中最为漫长的一次,她半年之内仅只见过一次父亲,她正欲把他给忘却,他却苍然而返。她发现他瘦削了很多,也老去了很多,瘦削得、老去得她猛然辨不出来了。

他的表情总是被肃穆所侵占,脸也总是阴沉苦涩着,仿佛总有无穷无尽的心事。沈千灵几乎从未有足够的福愫见他在她面前笑过。她于是以为天下的父亲都是如许这般,遂离他就更远了。

有几次,她憋了半天的劲,终于鼓足了勇气,问他总在忙碌什么。他看着她,半晌,只说了五个字“江湖上的事”,便吞去了下文,仿佛不想让她知道似的。她不懂得什么是江湖,可是她没有问。就是从那以后,她对江湖越来越神往。

……

沈千灵品忆着那渐远的往事遥影,心头滋味诸般。

忆了许久,她始终未能想出哪件事情能证明燕交飞的话并非真言,同样,她也未能想出哪件事能证明燕交飞的话确系真言。

她恍觉心里嗖然一庭混乱,甚至开始幡悔自己不该那么任性,非硬出来看江湖。倘使不恁般任性,她便不会听到这些话辞,便能继续她简而宁的生活而无须为这些事情烦郁。

她凛凛然觉得开始厌弃江湖,厌弃江湖的乱,厌弃江湖的深,厌弃江湖的浑。

她猝然之间想迂回去了,迂回到她那个了然的世界中去。

沈千灵一时之间神驰万里,思绪远扬,心中层云迭生,块垒莫展,仿似突然置身云霄,一片烟雾缭绕,纵展眼力而莫能尽情极目,只觉四方莫辨,八位难寻,浑浑噩噩,迷乱而难以自控。于眼前之物、体侧之事,更是视若无睹,双目神滞,面色惨淡,古怪之气四泛于颜面之上。

东方白与燕交飞均觉沈千灵形容古异,让人莫明原委。二人心中皆揣惑四溢,不知沈千灵缘何竟至于如此。四目之神相接,均是空览了两眼的猜度。

燕交飞虽然隐隐觉得沈千灵之古异神情与他方才所言抑或有关,但忆及方才之言,却是断然并无蹊跷之处,倘若沈千灵果真因此而神情古异,则委实让人不明其中就里。

月儿对燕交飞所讲之事,自然亦是闻所未曾闻过。方才燕交飞讲述之时,月儿竟听得渐而入神,宛若孩提之时听大人讲解故事一般精绝憾人,直射人之魂魄,勾人心智,让人心神一时随故事而升堕跌宕,谐趣欣喜之时,让人自乐其中,悠悠然而忘我,悲苍沉郁之时,又让人慨然久叹,怆怆然而涕下。故而燕交飞言毕之时,月儿竟觉如一曲终了,虽然曲音已然不再,但却若悠悠乐声仍不绝回响于耳畔,使人咀之而难忘,品之而有香。

月儿望着燕交飞,一时觉得心智极沉,虽然用尽其极,却还是深陷其中,昏昏然不知如何脱身。半晌,月儿方知故事已然讲完,心神回鞘,却见燕交飞与东方白均用且奇且异的眼神盯着沈千灵,心中颇是以此为诧。

月儿细凝沈千灵一眼,方才发觉其神情与平日大相迥异,纯纯然若遭邪一般,竟连魂魄好似都已不在。月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拽了沈千灵的胳臂,且轻摇且问道:“小姐,你怎么了?缘何一动不动?”

沈千灵眼神嗖然回转,侧过脸去,失魂落魄地盯着月儿,半晌无语,仿佛对月儿浑然不识一般。

月儿又轻摇着沈千灵的胳臂问道:“小姐,你怎么了?可别吓唬月儿。”说着,泪已盈眶,即刻便要滑落下来。

月儿这又一次的摇晃,让沈千灵终于心神复体,眼神亦突然恢复到如刚才一般。

沈千灵莞尔一笑,灿然道:“我没事,月儿。只是突然有些想念我爹,想回家去。”说话之间,眼神中又增出无限惆怅。

月儿见沈千灵已然转好,心中大喜。忽而又听她说念及父亲,不仅又是一愣,不知这个自小便最不愿意见父亲的小姐,此刻为何竟突然思父心切,且吐露无遗。

只是,月儿这些时日出得府院,颇是觉得江湖上有些乐趣。如若此时回去,未免有些心有不甘。但沈千灵终归是小姐,月儿纵然是极不情愿,也只能说些顺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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