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夜星。原本还趴着的黑猫，蹭得一下站了起来，扫视四周许久后，才又慢慢坐下。

“不管怎样，反正珠子会护着你的。”它说。

方平眉头皱了皱，说出句话，又让它炸了毛，“那么，刚刚那只大狗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想起来了，垃圾桶那边的小花说要给我生孩子，时间不早，我先走了。”说罢，它一头钻回自己的身体。身体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来，可终究还是四个关节一软，摔回到了床上。

灵魂再次走出，趴到边上，看起来疲惫至极。

“你灵魂受伤太重了。”方平把手伸过去，“要不你再咬一口？”

夜星抬起头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的手，两只小猫，一只天使，一只恶魔，在它脑中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之战。

最终，猫爪伸出，把眼前的手拍开，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方平笑得很灿烂，还有什么比用真心换到真心更令人高兴的呢？他笑嘻嘻地说：“你不是说可以吸收灵魂留在你身体里的……那个灵质么？那我以后可以多在你身体里待一会儿，然后你去吸收灵质，怎么样？虽说这样你会恢复的慢些。”

夜星并没有露出方平希望看到的表情，而是很严肃地说：“有些事，我想我应该要跟你先说清楚。魂质的本质就是灵魂进出身体时的损耗。所以，如果损耗多了，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能想到。”

约定合作的那晚，它不曾明说的事，今天终于开口了。

方平开心地摆摆手，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指着自己身体手腕，说：“没事，我有它。等你好点了，我们去猎游魂！”

*

黑猫的恢复情况远远超过预期，仅仅是一夜的温养，第二天清晨居然就能勉强站起。看来物种间的身体差距是确实存在的。

第一次，方平实现了自己最初的承诺，给它喂了些小鱼干之类的吃食。

只是当夜星吃饱喝足后，却死活不肯留下来，问其原因，它只酷酷得来了一句：“我可不是那些家养的妖艳贱货。”说完，一扭身便消失在了窗台。

还好新的病房是在一楼。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人一猫都会在晚上的时候碰头。一个会让另一个进入身体，而另一个会在身体里留下点什么。搞得就好像在偷情似的。

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一个礼拜，黑猫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方平的身体也好了很多。

直到一天，刚过晚饭时间，天才刚开始擦黑，夜星就突然出现在窗台。方平吃了一惊，好在看它那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俩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深入了解”，现在绝大多数的交流已经不需要再靠灵魂出窍的方式了。所以夜星挪了挪屁股，方平就明白，它是要自己跟它走。

方平看了眼，父母大概是去洗碗了，刚好不在，于是便赶紧起身，匆匆走出病房。

这么久的休养确实有效，至少现在走路无恙，勉强能跟上前面的黑影。

黑猫带着他直接出了医院，先是停在了一家便利店门口。

“喵。”它对着里面叫了一嗓子。

靠，居然是让自己去买包小鱼干。

“你这是要干嘛？”他拿着各种口味的小鱼干从店里出来，口气不善，这里可花了他这个穷学生不少钱！

就像是完全没听见似的，黑猫屁股在前面一扭一扭的，进到了医院边上一条小巷子，再两拐三拐，停在一个死胡同前。

这里是附近居民扔垃圾的地方，味道着实难闻。方平捂着口鼻，瓮声瓮气地说：“你带我到垃堆里来干嘛？”

夜星一直拿屁股对着他，对他的话完全不加理会。在垃圾堆前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似在找寻什么东西，只是没有找到。最后只能开口“喵喵”地叫了几声。

声音上升又落下，就是没有得到回应。然而，边上的巷弄里却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厉喝：“住手！”

这女人的声音有那么点熟悉。一人一猫循声跑去。方平没有莽莽撞撞地马上出现，而是躲在拐角处往那边看了一眼，先探探情况。

那边蹲着三个十七八岁的小流氓，看他们身边的空酒瓶，肯定没少喝酒。三人中间，一个手臂上纹了条“带鱼”的小流氓，他手中正提着只狸花猫，两边一个黄头发一个绿头发，他们手中都拿着烟。狸花猫的腿上，正股股淌血。

而他们对面，那个出言喝止的女人，居然是杨扬女医生！

三个小流氓动作停下，抬头看着眼前这愤怒的女人，被酒精烧红的脸上，更加多出一种兴奋。他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花臂男将狸花猫提到眼前，晃了晃，坏笑着说：“嘿，美女，要来一起玩玩吗？不玩猫，玩你也行啊。我们保证，一定会让你很快乐的。”旁边两人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快点把猫放了，不然我就报警了！”杨扬举着手机，大声威胁。

“你报警啊。”三人有恃无恐，一步一步逼近，“看看是警察先到，还是我们先抓到你。”

说完，花臂男将狸花猫当包袱一样，扔了过去。只要杨扬伸手去接，那她就肯定跑不了了。

如他们所愿，杨扬接了，也被他们包围了。只是酒精和**迷了他们的眼，他们并没有看见，这女人的脸上虽然凝重，但却没有丝毫惊慌之色。

“上！”花臂男一声令下，就要率先扑过去，可谁知脚肚子上忽然一疼，低头看去，正看到一只黑猫从脚边闪过，腿肚子上留下几道深深地血痕。

另一边，黄发男突然原地打转起了圈圈，口中还惊恐地叫了起来。

正捂着他眼睛的方平，对夜星大叫：“快去帮忙！”

黑猫点点头，刚想仗着自己身手敏捷，去给那绿发男也狠狠来那么一下，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却看到，一片阴影从它头上飞过。

那是杨扬腾身而起的阴影，一个非常标准的飞踢，势大力沉，正中绿发男面门。

这一脚，看得方平都感觉面部生疼。

杨扬很奇怪，这三个人，为什么突然有一个在莫名转圈圈，一个突然被猫抓了。本来被围攻的她，顿时只用面对一个人，这让她的压力骤然大减。

不过奇怪归奇怪，这么好机会还是不能错过的，于是她飞身上前，一人给了一脚，三个小流氓都乖乖地趴在了地上。

“我滴个乖乖，这……”方平看着三个直挺挺的背影，感叹到哑口无言。谁能想到，一个这么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竟然眨眼功夫就撂倒了三个大汉。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几天前那个在医闹中摇摆的身影，跟眼前这个背影，重合了又分离。

杨扬抱着狸花猫来到夜星前面，伸手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饭盒，然后从饭盒里拿出半根火腿肠，放到地上，说：“小黑，谢谢你，我身上就只有这半根火腿肠了，全给你了啊。”

“小黑……”方平在边上听得噗嗤一乐。

夜星懒得理他，低头闻闻火腿肠，闻起来不怎么样，是比较劣质的那种。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要走了，小花还在她怀里！

“喂，你快过来拦住他啊！”它对着方平直叫唤。

“知道了知道了。”方平被吵得不行，转身朝自己身体走去。

可刚迈了两步，脚底便停下了动作。

趴地上的那个花臂男，一个虚影正晃晃悠悠地从他身体里爬起来。

“我x！不是吧？被一脚踢死了？”方平心头猛得一跳，要是真出人命，那小杨医生可就有大麻烦了！

他疾步跑去，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一把抓住花臂男的后脖颈，死命往里按，口里不停说着：“别出来，千万别出来，出来你就死了！”

杨扬听见身后的猫叫声不对，回头看去，发现它正伸爪子拍着花臂男的脑袋。奇怪地走上前查看，一看吓一跳，他居然心脏骤停了。

二话不说，马上实行急救。

方平一边忙，一边心中嘀咕：“这都什么事啊，刚刚还在教训，现在就要抢救。”

这时，夜星“喵”了一声，“小心！”

方平抬头，正看到一个缺条胳膊的恶鬼，从边上墙壁里穿出，朝他这边扑来。

也不知道是花臂男还是自己吸引了这恶鬼，反正事到临头，他也只能先不管花臂男的灵魂，一边挥这拳头冲过去，一边对夜星大喊，让它去把手链叼来。

打架这东西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在叶氏医院跟那些鬼鬼怪怪的动手拼命过几次后，对付起这种普通枉死鬼，倒也得心应手许多。

与恶鬼纠缠了一小会儿，黑猫叼着手链从天而降，穿过恶鬼，恶鬼瞬间消失。

一人一猫的配合确实越发默契。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回头看见一脸呆滞的花臂男灵魂正看着自己，便用出自己觉得最凶狠的表情，恶狠狠地警告他：“等下活了去给这姑娘赔礼道歉！不然的话，刚刚那个恶鬼的下场你也看见了。”

花臂男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恶鬼消失前那极度恐惧的扭曲表情，他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于是，他很害怕地点了点头。

方平不再管他，转身飞奔到拐角处，然后“人”方平从那里跑了出来。

“杨医生，我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