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禹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似乎已经看到了逆转局面的可能。这些年被诸侯们压得憋屈，他做梦也想着将他们一个个踩在脚下，努力了那么久，没想到临近放弃竟让他看到了曙光。

绝地逢生的喜悦后，是一场小小的放纵，主帐的推杯换盏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栖梧在河边吹着埙，低沉悠扬的乐声，伴着焚烧尸首的浓烟直上天际。

士兵悼念战友的哀歌在低低的吟唱，生怕再大一点会坏了主帐的兴致。

栖梧的埙声几乎淹没了他们的声音，和着他们的曲调也不知谁是谁的伴奏。

士兵聚集在营帐那边，用血肉点起一丛丛巨大的篝火，为战死的人做着简单的祭奠。

栖梧的埙声让他们时不时的看向河边。

即便不久后改换了天地，那些活下来的人还会忆起今天，忆起这个曾经与他们一同悼念亡故兄弟的瞎子皇后。

听说这皇后的名声不好，可与主帐里那些罔顾他们性命的权贵相比，不知要亲和多少倍。

“河边风大，回吧！”窦骁为她披了一件斗篷。栖梧如今再强大，在他心目中还是那个体弱多病的小四。

栖梧停了下来，却并未回头。

“三师兄觉得以杀止杀好，还是劝人不杀好？”

“以杀止杀固然简单快速，可你下得了手？！”窦骁随她看向对岸，那里有她的牵挂。

“楚尧本就杀伐果敢，如今却是为了杀而杀，以梧桐崖的宗旨，如果不能减少他的杀伐，那便杀了他吧！”

“师父说他是天定王者，杀不得。”栖梧收起埙，心道：还是要劝啊！只是不知他可是会听？

想起昨夜他的偷偷潜入，栖梧百感交集。

他说想她了，可是真的？

她以为自己隐瞒和欺骗会让他雷霆大怒，更或者恨不得杀了她？！

他对丽夫人的狠辣绝情她还历历在目，真的不认为他还可以把她当成原来的“十三”。

栖梧看了眼人头攒动的主帐，回了自己与楚禹的大帐。

楚禹知道栖梧是国师的“师弟”后，那些所谓的“心动”便成了亵渎，以至于不再提起，只是在窦骁看来，他看栖梧的眼神依旧炙热，那眼神他再熟悉不过，只是他深埋心底，而楚禹却不加掩饰。

故而窦骁是不赞成他们住在一起的，可柯振卿却硬要栖梧顶着荀夕的身份。

他怎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过是怕栖梧在王师的消息一旦传出，会引起楚尧更猛烈的攻势。

送栖梧回到大帐，窦骁便离开了。

栖梧站在帐中静心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片刻便对着空气道了一声：“出来吧！”

“十三的耳朵越来越灵了！”楚尧笑着从暗处走出来，堂而皇之的坐到她对面的案牍前。

“你的伤看来并不重。”不然也不会到处乱跑。

“十三不应该觉得感动吗？”楚尧有些不解问道。

显之说女人最容易感动，要拿下一个女人首先要让她心疼。

可他却忘记一件事，栖梧并非一般的女子。

“你从对岸过来便是要让我感动？”

栖梧蹙眉，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

她想了好久，也想不出来一个词来形容他此刻的别扭。

“我这伤可是为你受的。”

见栖梧一脸疑惑，楚尧接着问道：“你为何突然离场可是不想见我？”

他忐忑的看着她，他害怕她说“是”，毕竟昨晚她根本不想与他相认。

栖梧终于听明白了。

恐怕他是因为自己突然离场，才分心受了伤。

“我不喜欢那血腥味。”那会让她想起前世的杀戮。

“好，以后我不在你面前杀人便是。”她若不爱，他便不杀，就是这般简单。

栖梧愣了愣，觉得今天的楚尧很不一样。

“你伤在手臂吗？”她突然问到。“哪手？”

“左手！”

想起显之说，卖惨可以让女人心软，他便打算撩起衣袖，谁知栖梧“哦”了一声便将一瓶药粉放在案上。

“这是大师兄做的金创药，用个两日便可收口。”

“十三这是关心我吗？”为什么觉得她连关心都淡淡的。

“你觉得是我害你受伤，我给你金疮药也算两清了。”他们最好没有亏欠，这样说不定还能回到从前。

“你这是想与我撇清关系？！”楚尧气得拍案而起，果然不能信显之所谓的“追妻之法”。

“十三，你到底要我如何？”他一步步向她走近，她却连连而退，似乎要与他保持距离。

“我只希望我们能回到从前，我是你的军师，你是我的主公，仅此而已。”栖梧吁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没有那一日，他们就可以没有芥蒂的依旧谈笑风生，而不是此刻的别扭。

“不可能！”

闻言，栖梧苦笑。

果然是不可能了，她女子身份果然是他们最大的障碍。

“除非你将从我这里偷走的东西还回来！”

栖梧有些听不懂了，“我偷了什么？”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他为了逼她现身，胡乱安的罪名，难道他是真心要捉拿她问罪？

楚尧见她懵懵懂懂的样子，顿时气笑了。

“我珍藏了二十六的真心你说拿走便拿走，连个踪迹也无，你说我该不该通缉你？！”

“真心？！”

他的意思是……他也喜欢她吗？

“可是……你不是不喜欢女子？”

“对！不喜欢，却只对你放不下！”

“哦！”思绪有些乱，她只能故作镇定的随意回了一句。

可她表面的冷淡却让他抓狂，楚尧大步上前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我知道你心里记挂的是你口中的那个大哥，我也知道你帮我只是因为我这张脸与他相似。”他不是傻子，不是感觉不到她从梧桐崖出来便一直是勉为其难的，而是直到他拿下面具她才开始真心帮他。

这个认知让他一次次的伤害自己，即便如此也不愿意因此而放弃她！

“所以我不要你帮我，我可以自己拿下天下，而你……”

“不再是我的军师，而是我楚尧的女人！”即便她不爱他，他也不会让她离开，即便是禁锢也在所不辞的。

“你……”栖梧透过面纱看着他。“你想让我成为你后宫的其中一个？”

栖梧想起那时与他在暗室看到的一幕，不禁战栗。

“我不愿意！”她喜欢他，却不代表愿意被他藏在那美丽的牢笼里，在厌弃以后被陌生人去触碰。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