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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元湛传》第14章 九溪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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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公子你在哪儿?”

胖墩墩的田玉厨有点跟不上元湛的步子,加上通阳的街市实在是太拥挤了,一不留神就找不着元湛在哪儿了。

九爷坐在轮椅上,被一个下人推着,在后面慢慢走着,也不着急找元湛,于是沿街边逛到一家叫“子木堂”的铺子时,见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这是一家木器店,卖得都是些小物件,什么笔架子、檀香扇、佛珠等等,元湛站在一排精美绝伦的木簪子前,看得仔细。店家瞄了他一眼,本来不那么热情的,不过后来仔细一瞧他这腰带,就觉得心里一动,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就凑了上来,笑出一脸褶子,道:“这位公子,是给哪家姑娘挑簪子呢?”

元湛被他这么一说,也不知自己这是咋地,耳根一热,才反应过来,对呀,自己怎么就进了这家店呢?看什么簪子呢!

他清清嗓子,下巴微扬:“咳咳,本……本公子就是看你家手艺不错,做得精致,欣赏一番。”

店家都是人精,一眼便识破了元湛,于是笑得一脸暧昧,道:“公子,那你可看错地方了,这里面摆得那都是什么货色,哪儿能入得您的法眼?不如您随我上二楼,二楼才是精品,一般人我不告诉!”

元湛瞧他那样,心里有数,上了二楼随便一块破木头估计都能翻上十翻地卖了吧?

不过,他还是跟着店家上了二楼,只是这二楼,却是出乎他意料的满是精品。

除了那些雕工精细到极致的漆器、木件,关键是这些漆器木件上所安嵌的宝石,是连宫里都难见到的!

这店家小心翼翼地从一个上锁的柜子里捧出一只细长的檀木盒子,打开,里头躺着一只雕工精美的木簪,奇的是那木簪云头上的梅花,花瓣薄如蝉翼,层层叠叠,晶莹滋润,惟妙惟肖,用手一碰,竟然是用粉色的宝石雕成的!

“公子,您看,可中意?这可是我的镇店之宝啊!”

元湛端详着那块雕刻成梅花的宝石,皱起眉头,问道:“这可是芙蓉石?”

店家双眼一亮,道:“公子识货呀!这可是上等的极品红玉,俗称芙蓉石。”

元湛环顾了一下四周,红玉其实不算太稀有,但极上品的冰种红玉——芙蓉石却只产自阿柴族领地里的九溪寨一条溪渠下的河床下。大魏早与阿柴部断了商,自此芙蓉石也变得更加珍贵稀有,有价无市。

“店家,你真肯把这东西让给我?”

店家面有难色,道:“这位公子爷,您是不知道,最近生意不好做!南边打着仗呢,男丁都被抽调了冲军,加上军饷供给还不是要从咱农户、商家身上抽血?我这店里的东西都是精致物件儿,卖得比别处贵,大家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谁还有闲钱上我这儿来?这不据说西北边也要闹事了么,我呀,估么着关了这家店,收拾收拾,迁到凉州或者别的朝歌附近的州府去。”

元湛轻笑一声,道:“好,你出个价吧。”

那店家出的价真不算贵,可见他刚才说的大部分属实。

元湛见他还算是个良心商户,便道:“店主贵姓?”

“小的姓沈,叫沈子木。”

元湛道:“沈老板,本公子倒可以给你透露点消息,信不信由你。其一,西北不会开战,其二,数月之后西北会有大量的宝石原材料入大魏,不过,到时候,缺的可是手艺人。你若能上那儿占得一个先机,只怕你这子木堂……”

元湛没把话说完,只将那方檀木盒子收入袖中,一边下楼一边道:“等会有人会把银两送来。”

这个沈姓老板本来还将信将疑,直到他发现来付账的乃是石舫大当家的孟九爷本人,才后知后觉地震惊于刚才那位少年公子的身份,越想越觉得他气度不凡,只怕是朝歌哪位大官世家的少爷也说不准,没准他的话可信?

通阳城再往西的地方便是连绵不绝的山脉,除了唯一的一条官修的驿道延绵于峡谷之中,做官用军需,其余的,便是翻山越岭极难走唯有步行方能通过的山路。

“通州不通,唯通背客。背客一家,都属石舫。”

元湛在通州城西边的一家客栈一楼的餐厅里一边拿筷子敲着碗边,一边唱着,采用了点通州民谣的调子,甚是通俗悦耳,朗朗上口。

这客栈算是通州城里规模最大的一家,但并不豪华,反而破破烂烂的,房间里都是通铺,餐厅里供着最基本的粗茶淡饭,价格便宜,是专门为往来的背客准备的,自然也属孟九爷的石舫。

唱不久,打外面走进来几个壮汉,为首的二人留着络腮胡子,身型有位高大。孟九爷一瞧,立刻滚着轮椅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阿虎颜,阿鲍颜,二位兄台好久不见!”

两个络腮胡子操着不标准的汉话,道:“九爷,我们可想你呀!终于又见到了!”

九爷将他们引荐给元湛,道:“二位请坐,这就是我在信中跟你们提到过的湛王殿下。”

元湛站起身只微微点头,算了礼。二位为首的大汉见元湛虽瞧着年轻,且衣着普通,可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物。

那二位赶忙抱拳行礼,一字一字地说。

“阿柴部,九溪寨阿木,阿虎颜。”

“这位是我的兄长,我是阿鲍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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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这几日一直阴雨连绵,大家都在说老天有眼,定是替冤死的人在流泪。

大家也都在说一个人的笑话,就是当日状告戴恒的妇人。陈子瑜觉得她丈夫死得蹊跷,于是半夜让陈十三扮鬼,去那村妇家里,吓得那村妇一下子就招了。

这妇人本来娘家还算殷实,她自己偷了家里一笔钱财跟着个穷小子私奔出来,不过这男人并非什么一心一意的良人,还好色还贪财,本来跟着戴恒混小日子过得也也不错,不过他非要自己做生意,结果亏了,还欠了一屁股债,这妇人不想跟着一起苦哈哈地还,就找了个机会将这渣男人灌醉了,半夜砸死。

没想到戴恒不依不饶,要她夫债妇还。原本她告戴恒一状,一为逃债,二为摆脱自己的嫌疑,结果葛知府没鸟她,戴恒该讨债讨债。

恰好名声在外的元湛又路过凉州,这妇人才想起来要再去倒打一耙,想着这戴恒要是倒了,钱也就不用还了,实在不行请这有钱王爷掏点银子济济贫也成。没成想,元湛表面上尊称她为夫人,非但一个铜板不掏,背过身去就让这姓陈的狗官清查她!

这村妇的儿子,名叫斯惟云,其实正就是李麟在朝歌找了一大圈没找着的那个书生。

他急急忙忙从朝歌赶到凉州的时候,这村妇已经被重责二十大鞭,被打得皮开肉绽、半死不活地关在了牢里。

“娘,娘!怎么会这样?儿子,儿子不孝!都怪儿子不孝!”

斯惟云和他奄奄一息的母亲隔着牢栏杆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儿啊,别听他们说的,你要相信娘!你一定要信娘啊!陈子瑜那个狗官,跟戴恒沆瀣一气,逼死你爹,又要害为娘,为娘,只怕是活不成了!”

“娘,你别这样说,儿子给您去找大夫!儿子一定救您出来!”

“儿啊,娘就算做鬼也不放过那群狗官!还有那个湛王,跟那姓陈的是一伙的,你记着,这都是咱家的仇人!”

“娘,别说这样的话!都怪儿子无用,都怪儿子无用!”

说着斯惟云砰砰地跪在牢栏前给他母亲磕头,磕得额头都破了。

这村妇在牢中高烧不退,伤口化脓,斯惟云去府衙跪求见陈子瑜一面,想求他准个大夫去牢里瞧瞧,可陈子瑜只叫几个衙役把他轰了出去,连面都不给见。这妇人就这样在牢中,没两日便死了。

斯惟云家中现在是家徒四壁,前些日子父亲的排位还在案上供着,如今有新添上了他母亲的。他一人披麻戴孝颓然坐着,眼神空洞,茫然得很。

说要报仇,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如何报得?那些官员狼狈为奸,后台又是朝歌的王爷,他一介平民百姓,就像一只小得不能再小的蝼蚁,如何撼动大树?

最可恶的是,这个姓陈的狗官还将他母亲的名声毁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如今来个来吊唁的亲戚邻居都没有,空留他一人,要如何活下去!?

斯惟云浑浑噩噩了几日,人几乎一夜之间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变得苍老了,头上竟然有了一柳白发,两眼窝深陷,整个人干瘪的像个干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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