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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步云泥,呆子戏书生》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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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青和何浣尘两人赶到卫彦所在的山寨的时候,只见满地狼藉,硝石燃烧后释放出的污浊的空气久久不散,往常被精心保养的弓箭弩箭被主人随意的丢在地上,残败在小雨后微湿的泥土里。

柳青青咬着牙忍着脚底火辣辣的疼痛在这里翻找起来,屋里屋外,他没找到一具尸体,整个肉~眼可见的区域里甚至不能凑齐死掉一个人所流出来的血。

他长长的,缓慢的舒了一口气,两腿一伸像个簸箕一样呆坐在地上。

何浣尘目睹他前前后后劳碌一番,眼底带着一点不满来。

“此路向正南不过百里,能直达景安城。我要回去,你好自为之。”说完他转身离去,脚步不曾因为连日的赶路拖沓。

--------------

此时的景安城,已经天翻地覆。

罪名罗列的一项又一项,摄政王卫彦,此刻是天下人当诛杀的角色。

卫彦今年十九岁,生日没过几天,圣旨谕令,一条条罗列出他的“该死”。

荼毒子民,败坏官场,豢养私兵,不敬祖宗。

掳掠良民,囚禁皇帝,贬斥太后,扶持爪牙。

据说数年前他还是祁杨王的时候动用极刑杀害皇子三位,硕果仅存的二皇子卫峦因赫连小侯爷冒大风险收留照顾,如今站出来言之凿凿地作证。

太后手持先皇遗旨,里面有之前公布的先皇圣旨的后半部分。

“彦非我大梁血脉。”

“若其有不轨之心,当杀之。”

呵。摄政王哪里是不轨了啊。他简直就是谋逆一样的罪名。

百官哗然,眼看血就要和着泪清洗百官,翻天覆地,以元、何为首的几位前朝长老站了出来,雷霆之势巨椽一笔定了摄政王的罪名,直接拿前朝的威严和小皇帝的一道圣旨堵住悠悠众口,不对受摄政王要挟,做尽坏事的一部分人定罪。

据说就连常年游离在朝政之外的袁弘之都入了景安城,帮助安抚众人紧绷的情绪。

小皇帝一道圣旨,金口玉言还是有用的。惶恐过了劲的百官这才注意到,哦,小皇帝长大成~人了啊。

十四岁的卫辛万着实已经不算年幼。如今他被迫每天加班,见不完的臣子,批复不完的奏折。

正当摄政王处在风口浪尖的时候,本该在北疆“处理乱贼”的卫彦,居然回来了。

这简直就是送命的举动。要知道,摄政王府的军队力量里面占大部分的先皇钦此军队已经被小皇帝收回,小部分的私兵也已经被赫连侯爷控制。

兴奋之余的人们不仅把目光对准了饱饮罪大恶极之人的断头台,还把眼睛对准赫连家的新一代掌门赫连弈:呦,这小子原来不仅会喝花酒。

就连林家为首,散落在大梁国土各地的家族也聚首景安城,其讨~伐之势,简直要把摄政王卫彦生吞活剥。

卫彦回来,完全是被逼~迫的。她以为的“疆外乱贼”才刚刚跟山上的“大哥小弟”交上火,她以为的“援军”从景安远道而来,三言两语化解双方矛盾,然后天罗地网,上万官兵野路子守关人甚至打酱油的疆外人,把矛头对准了她。

层层的人海里,冯公公一如既往的佝偻着腰,眉眼低垂。

卫彦束手就擒。

前些天老在她房顶转悠的黑衣人这会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卫彦这才明白他让她坐镇景安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至少不用双手双脚被傅,关进铁盒子一样的马车里,投胎似的往景安运回去。

在路上这队“押解犯人”的军队曾被人拦下来过。一次是张启湘千辛万苦放出去的摄政王的护卫,双方打了个天昏地暗,最终和解。打了半天他们才知道是自家人,纷纷表示自己是听皇帝的话,只是被人挑拨了。

“押解犯人”的力量又强大一倍,后来那个不知名队伍前来劫车的时候就明显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一路向南,卫彦深觉大势已去,穿越之旅即将结束,该坐上回程的大巴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了。

摄政王卫彦被关在他亲自监工,不断完善的监牢里,地上守卫一层一层,不见穷尽。

皇帝要亲自审问,还不能叫人死了。

赫连弈带人前去“探望”的时候,卫彦被人动了刑。

赫连弈问她:“疼吗。”

卫彦点了点头,一脸认真:“有生以来从未有过之新体验。”末了她一笑,不是堪破也不是自暴自弃,当真只有深深的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我只求速死。”

赫连弈说道:“他们还想让皇帝见你一面。”

卫彦点点头,想起来那个秋天里穿着单薄衣裳被她带回王府的小孩子,感慨万千。

天下这么重的担子,居然要交给他了。

“姑娘你觉得,凌迟火化,如何呢?”赫连弈问道。

卫彦没有因为赫连弈知道她的真实性别震惊一点点:“侯爷安排的很好。”

一语双关,赫连弈深深的皱起眉头来。

“先皇早知道姑娘你非大梁皇族血脉,却还是把‘监守天下’的任务交给你来办,末了还让你不得不赴死,实在心肠冷硬狠毒。”

“多年相处,朝夕相对,都能这样下手,我替姑娘不平。”

卫彦这才抬眼看他。她似乎想要挤出来一个笑容,为防止嘴角的伤口裂开流血实在不雅,却只好保持面无表情。

她不是在看赫连弈,而是在看他身边的黑衣人。

“进来了,里面又没有外人,你还是把脸上的东西拿下来?”

黑衣人缓缓取下脸上的易容。

长眉桃花眼,嘴角一抹嫣红冷清,正是卫彦同差不了多少的一副面孔。

“这张脸在我身上凌厉太过,到了你那边倒是恰到好处。”她感叹道。

赫连弈没想到这个时候卫彦还能关注皮相美不美。

他说道:“你落到这个地步,虽然自身罪责难逃,可你……可我们赫连家终究对你有所亏欠。”

卫彦颇有兴味的看他:“难不成你会让这个真正的大梁皇子,”她指了指黑衣人,“替我去死?”

赫连弈摇摇头:“赫连不敢不敬。我想的是等皇帝审过了你,叫其他面貌相似的人顶替你。”

在皇帝和百官眼皮底下玩大变活人的把戏,卫彦都懒得讽刺他的天真。

絮絮叨叨说出他的计划,赫连弈妄图让卫彦到时候能好好的配合他。然而体力不支的卫彦最后也没能再点一下头,只是时不时瞥一眼站的笔直的柯乐平,那个真正皇子嫡孙,如今沦为外戚手下的黑衣人。

末了赫连弈问她:“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

卫彦终于把游离的目光转到赫连弈脸上:“有的。我知道赫连太后心系先皇的天下,容不得我。只是侯爷你这是又帮忙关人又要救人,却又是为了什么?我敢保证,松香殿三年同学,我对你可是当真没有付出过一点真心。”

她终于扯开嘴角,鲜血流出来,格外狰狞。

赫连弈先是一愣,继而大怒,活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他站起来,教养全无,粗声粗气的回答道:“无可奉告。”

说完转身就走。卫彦无奈告饶:“等等,侯爷我还有一事相求。”

她用突然真诚而温柔的语气说道:“我想再见何浣尘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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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赫连弈先是到太后赫连蓁跟前请安,然后溜达到了皇帝的寝宫。

刻苦的小皇帝亥时才回去,早上起来还精神奕奕的眉毛眼睛这会已经耷~拉下来,他身后跟着不知道唠些什么的冯公公。

赫连弈这才发现以往各种高冷的冯程有这么多话要说,这带给了他发现冯公公埋伏在摄政王身边多年兢兢业业最终却当先反咬卫彦一口一样的震惊。

小皇帝把其他人挥退,挺直了腰板坐在椅子上开始跟赫连弈谈话。前段是一如既往的废话,龙床~上的枕头被子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卫辛万的注意力。

话题一转,赫连弈故作玩笑的说起来摄政王倒台后那些清官言正如今顺风顺水,终于可以好好的打压一番张启湘为首的贪官污吏了。

卫辛万惯性的点头戛然而止,四周瞄了瞄发现自己早已经把张雅悦叫下去了才暗暗松了口气。

张雅悦现在身为皇帝身边的第一女性红人,导致张启湘一方面因为摄政王要死而自身难保,一方面又因为自个儿女儿在皇帝身边伺候生受了许多同僚的红眼。

赫连弈老神在在的说道:“皇上您也不小了,应该考虑娶妻生子为子民求福荫了。”

卫辛万苦笑一声。怎么现在他干什么都要跟天下,子民,百姓,国运扯上个边。

赫连弈朗声一笑,又说起摄政王如何如何不敬业,丢了这么多事务给小皇帝。卫辛万终于明白过来赫连弈大概是要跟他谈论卫彦的事情了。

卫辛万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大臣们和朕已经商议好了,摄政王罪大恶极,处以凌迟之刑,死后火化。”

赫连弈立马顺溜的接上:“好办法。让他死后不得超生,以慰先帝之灵。”

卫辛万脸皮一僵。他大概知道当年先帝手法不太光明。儿子没长成的时候让假弟弟干活操持,儿子长大了就安排好人把假弟弟弄死。此外他还知道听政殿里那一炉香里掺了东西,日久天长就能结果人的性命。

他低头:“朕也不想如此。”

赫连弈声音蛊惑道:“微臣想和皇上,打一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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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要在摄政王的府邸审问卫彦。

卫彦被人带到她从前的卧房时,里头只有一个小侍卫周泉。

这种情况下故人再见,感觉格外不同。

周泉简直手足僵硬:“您……请坐。”

椅子有点硌人,椅子腿还瘸着,椅面上面带着房屋遭人打~砸后掉落的沙砾。

卫彦笑了一声,指使周泉把床~上乱七八糟的被褥搁在地上,自己伸腿坐下了。

屋子里有机关密道,周泉把被子都撤下来的时候眼皮一跳,那被摩挲的光滑的床板上赫然漏出逃亡的希望--只要没了他这层阻碍,摄政王可以凭借这个小小的机关逃到城外,快马加鞭渡过延河,向南跑去就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卫彦看都没看。

从天亮到天昏,卫彦都没等到卫辛万。

这一天周泉可以说是十分之尽职尽责,此外但凡吃的用的无一不精心准备,卫彦守着自己的小被子,盯着门窗的眼神越来越哀怨。

“人呢?”

她吃力地站了起来,伸手去掀开门窗上一层新糊的油纸。

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本还在门外转悠的皇宫新编御林已经不在了,空荡荡的摄政王府,这会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卫彦像周泉投去疑问的眼神。

周泉看了看天色,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王爷,这会皇帝应该已经审问完毕,不多时另有替身会被带上刑台。您已经安全了。”

卫彦有点惊讶:“卫辛万知道我在这里?”

周泉点点头。

一瞬间卫彦脸上闪过不可置信和荒唐几种复杂的感情,她又问道:“那现在,我们就一直呆在这里?”

周泉摇摇头:“待会还要委屈您从地下出城,侯爷他会派人接应。”

可这个时候,卫彦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成王败寇古来有之,怎么能说放就放了呢。她之前还颇自得想着这场荒唐的梦能由自己亲手结束,借此撑过地牢里的漫漫长夜呢。

她想要确定似的重新问了一遍:“等出了城,是不是直接往别的地方跑?”

周泉点点头:“侯爷说要把您带到南省去。”

她伸直了说话的腔调:“我告诉过赫连弈,我还要见何浣尘一面。”

周泉背书似的摇了摇头:“赫连侯爷说何公子还在路上,而您最好今天晚上就出城,来不及的。”

“我不。”升级闯关打boss,失败了不再捞一点念想纪念纪念,她死也死的不舍得。真如他们所说前往南省,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以后说不定还要负责全然陌生的丈夫孩子,她连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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