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的人今日格外勤快能干,端上来的菜色香味俱全,引诱的人胃口大开。卫彦执了筷,抬头却看见对面的人笑吟吟的。
此时,何浣尘坐在卫彦身侧,他的另一边是卫辛万,赫连弈坐在卫彦对面。
卫彦沉吟一声:“唔,既然侯爷都要留下来了,不必跟本王客气,用饭便是了。”
赫连弈伸出手,让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进来的他一个身边人擦了擦手,接过那人从一个精致的木盒里拿出来递过来的一双筷子,眼睛在面前的菜色上停了停。
对面卫彦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下了筷。
讲究?有病吧!
好歹身侧还有个可心的。何浣尘挑选着平日卫彦喜欢的菜色,执筷的手精致修长,身上带着熟悉的淡淡青芷味道,是他院子里栽种着的。
他低头去夹菜,身子微微前倾,近的卫彦能感觉得到他拂过的气息。眼睛一瞥却看到瘦削的脸颊。秋试正在紧要关头想必他闲不下来,她抱着试试态度送过去的奏折也把他愁坏了吧?
卫彦握住了他的手:“本王自己来。”
何浣尘答应一声,对卫彦笑了笑。
卫彦被笑的心情愉悦,握住何浣尘的手紧了紧。
两人旁若无人,全然不知身旁一个刚才还吃的狼吞虎咽的人此刻眼睛里噌噌往外冒着火,一个人此漠不关心但夹菜的动作却如何如何标准无误简直完美。
席间,赫连弈遥遥举杯:“本侯敬王爷。”
站起身来,他缓步而行:“祝王爷功业有成,朝廷上下,莫不俯首。”
卫彦也举起酒杯,回敬。
身旁卫辛万咬咬牙,嚼饭的力道显然超过了它原来需要的力度。
“祝王爷得助贤良,江湖之远,安逸幸福。”此刻他已经到了卫彦三步远的地方,敬了卫彦,又把酒杯举向何浣尘。
何浣尘抿了抿唇,神情复又放松开来,回敬。
卫彦却没有喝下这杯酒:“江湖之远?”
按理说她这个身份不会有多少机会走出来景安的,哪来的江湖之远。
“王爷说不定哪天会南下游玩呢,到时候可不要佳人在侧,可不要忘了本侯。”赫连弈低低一笑:“不过既然王爷不领情--”
他这次直接走到卫彦身侧:“祝王爷得偿所愿,知恩成人,有长相伴。”卫彦的眼睛一眯,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半晌发出一声冷笑,看得人毛骨悚然。
卫辛万连咽东西的勇气都没有了。
“侯爷今日兴致倒是好的,本王却忙了些,失陪。”卫彦甩了袖子走,留下赫连弈微微惊愕,似乎觉得不可置信。
唉,他家阿彦的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
施施然坐了下来,他的脸上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散漫无谓,一点一点转着酒杯,一双高高挑起的眼睛仿佛流转着全景安的夜色,神秘而美丽。
“王爷惦念朝事,侯爷见谅。”何浣尘的声音温润的似乎有玉的质感,客气疏离。
赫连弈却突然如鹰犬盯住猎物一样看向了他,何浣尘瞬间觉得手不能动口不能言,顷刻间手掌心便湿了。
赫连弈却懒洋洋转过头去:“她倒是真心宠你。”口气说不出的古怪。
何浣尘心底一松,竟觉得有些脱力,喝了几口酒身体才暖乎乎的转起来:“侯爷是重臣,王爷定然还是仰仗侯爷多一些的。”
“对,说起来你不过是她府里一个若有若无的,宠人?”何浣尘苦笑,觉得侯爷一定是喝醉了,不然怎的这样喜欢噎着人说话。
一旁的卫辛万瞅了赫连弈一眼,觉得他这个叔叔实在是不顺眼呀不顺眼。
赫连弈像是这才注意到卫辛万,从上到下仔细的把他看了个遍,直要看到他的眼睛里面心里面一样。
卫辛万心里突突的跳,啊他不要被这个听说很不是东西的叔叔带走呀。
“你像你娘多一点。”
这一句话如晴天霹雳,劈在了卫辛万头顶。被认出来了?
何浣尘皱了皱眉,放下了酒杯。
卫辛万登时没有了食欲,带着一副委屈的小模样磨磨蹭蹭的坐到了赫连弈身边。
赫连弈以为小东西准备如何如何改正错误表示诚心,抬起手就要把他抱起来。
谁知道小东西嘴巴一扁居然瞬间就掉下了金豆豆:“你个举世无敌混蛋大无赖,你骗了我娘亲,害得娘只得带着几件破衣服离家出走,千辛万苦供养我长大了如今却还要追到这里来要我的命换你的名声,呜呜--可怜我那难产而死的娘啊,辛辛苦苦供养我长大……”
一旁侍候的奴婢听了这话却都嘻嘻笑了起来,捂着嘴不敢太放肆,身子微微颤动着。
卫辛万满心以为自己“凄凄切切”的哭诉怎么也能引得身旁的下人同情心泛滥带他下去,哪知耳边却传来细细碎碎的偷笑声,可怜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只换来一只铁掌当头一罩,把他提了起来。
卫辛万被赫连弈抓起来,粗鲁的用帕子把他的脸擦了一遍。
“成何体统!”赫连弈声音低沉。
往日散漫不羁的态度简直转变太多,何浣尘这次更加细致的看了一遍卫辛万。
卫辛万小朋友被吓着了,缩成一团不敢动弹,只觉得脸皮上火辣辣的疼,又觉得脸上的东西实在是脏的不能忍受。
想起这几天颠沛流离一顿饥一顿饱,跟他出宫的小太监被人欺辱至今不知所踪,如今又被身处这暗藏杀机的摄政王府,他眼睛一瞪,身子一松,两腿一蹬跳到了地上。
“呔,你这个不晓得知恩图报的白眼狼,忘了当年小爷救你于水火之中,助你威加天下的恩情了吗。”
这次赫连弈倒笑了,笑的花枝乱颤。
“像,真像,这次像你爹。不过,本侯‘威加天下’的时候,爷好像还只会抱着腿在草地上打滚?”
何浣尘也笑了,笑着叫下人带着卫辛万去给他安排下的房间。
卫辛万瞪了赫连弈一眼,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飞快的跟着下人走了。
何浣尘请走了在场的下人,亲自为赫连弈斟上了一杯酒。
“侯爷,恕在下无礼。”
“不管你有什么失礼之处,本侯都不会指责的。”
何浣尘依旧温温柔柔的笑着:“小公子是王爷亲自带回来的,我不能让您带走。”
“我说过要带走了吗?”
你当然没有说,但你在这摄政王府转悠好几天总归是要做些什么的吧。
“你不能保证什么,所以我不能信你。”赫连弈又说,“毕竟就连你,都不能左右他的主意的。”
何浣尘抬头认认真真的与赫连弈对视:“王爷不会。”
他亲眼经受礼部元气的恢复,亲耳听到安以轩说王爷召见几位大臣并准备外放军权,亲眼看见王府的人一天天精神起来满足起来……
“是,他确实改变了很多。但是,兵法你不是没读过,虚虚实实,谁能勘之?”
恢复礼部,未尝不是笼络朝臣,外放军权,未尝不是培养心腹,善待下人,未尝不是谋划大事挽救名声。
“我不能放心。”
“您当然不放心,若是放下了心,赫连氏的野心也就昭告天下了。”
“逼我?”
他伸出腿,眼睛里仍然是懒洋洋的,突然用脚尖点了一下何浣尘的膝盖窝。
何浣尘只觉得膝盖一痛,他就被逼的跪了下去。
膝盖结结实实的在地上,“嗵”的一声。却见他并没有立即站起来。
只听他缓慢而坚决的道:“不,我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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