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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官相护》第四章 不分好歹何为地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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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小禾昨个累得够呛,睡得正香,恍恍惚惚以为是梦魇,咂了咂嘴翻身继续打盹。

直到听见冗长的哭声才一个激灵抖醒了,匆忙抓了一件灰白外衫披上一路小跑过去。

她很少去何春兰的房里,一个是老太婆从来不让她进她的地盘,她也不敢进。

更莫说她房里总有一股子怪味儿,在她整个儿时的记忆里,那就是个可怕的黑屋子。

“娘!您别睡过去啊!睁眼看看我啊!娘!”

何氏躺在炕上,嘴唇有些发青,闭眼睡在那,任身边的二姑扯着嗓子怎么喊也不醒。

小禾愣愣站在那,觉得有些不真切。这算是什么事儿?太翁才刚走,老太婆就跟着去了。

况且走得毫无征兆,也太突然了些,昨日里抽她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再者说太翁过世也没见她多悲痛,若说想要陪他去也不大可能了。

天还早,崔家的男人都出去做事了,也就几个女人家得了消息过来看看咋个回事。

“婶子,我去喊我爹回来,您先在这儿好生看着。”

崔大福是在镇上的码头扛包的,平日里事儿多,除去休憩的日子,不到天黑是见不到回来的。

程媱抹了抹眼睛:“行……快去吧,这儿让你二姑看着吧,我去喊莺莺一起回来。”

二人分两路出了门。

小禾赶到码头时,崔大福正拎着水袋坐在码头小憩一会,抬头就见跑得喘不上气的闺女。

“小禾?咋啦?”他有些懵,这幺女从来不会到他做事的地方来,看来家里是又出了什么事儿。

“爹,阿嫲不行了。”

崔大福一愣,急忙起身与就近的工友言语一声:“郭子,我得回趟家,劳烦你与工头说一声!”

也不等人答应便随着小禾一道往家赶,一句话也没问。

快到村口时,崔大福难得正色道:“你大伯知道了没?”

小禾晃晃脑袋:“没来得及。”

“这样,我去喊你大伯一道过来,你先回去,若是阿嫲实在不行了……你知道怎么弄……”

崔小禾沉默,这话其实已经坐实了,起先的时候就知道阿嫲已经走了,就是看他几个儿子没回来,一口气吊在那。

看爹着急往他兄弟家去,小禾自个去“往生门”取了些一会可能用到的,匆匆走回了崔家大门口。

“姑母,我爹去喊大伯过来了,咱先……”

小禾一进门便打算好了该怎么办后事,不想自家大堂里里外外站了两队人,着装统一紫色,挎着官刀,几张脸孔有些眼熟。

她愣在原地半晌,才记起这些是昨日出殡撞上的捕快,一时间懵了。

正想出口询问,但见姑母将指头置于口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愈发觉着奇怪,惴惴不安拐进阿嫲的屋里。

还未进门,冷不丁就撞上走出来的宋崇安。一双星目曜石般幽深,微微眯着,流光中是薄薄的慵懒疏离,鼻高挺而秀,唇薄如刀削。

该说不说,这个男人长得倒是金玉其外,郁秀得像是从山水墨画中晕染出来的绝美。

崔小禾怎么说也是个寻常的姑娘家,被这等美色晃得也是脑袋一阵空白。再对比自己灰扑扑的风尘仆仆,她有些窘迫,微微低下头注视自己那双已然露出一个脚趾的草鞋。

缓了一缓才反应过来,此时看见他是件诡异的事。或者说,他出现的地方肯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

正欲开口询问清楚,却被男人抢先道:“崔小禾,是你吧?等你很久了。”

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有点低哑的,很痒,却带着说不出魅惑,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明明不怀好意,却令人忘了这个人到底是给你布置了什么陷阱。

崔小禾明明没做错没什么,却听得脚底有些发虚,声音颤巍巍道:“什……什么事?”

宋崇安讲官刀置于胸前,斜眉入鬓:“方才衙门接到诉状,我们怀疑你与何氏的死有关。”

崔小禾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怀疑她蓄意害死何春兰?

细细想了想还是冷静道:“什么叫与我有关?坞池镇每天都有老人老死,宋捕头您连这些事都要管?”

宋崇安听不懂她说的“老死”,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边上有当地的衙役附耳过来解释了一番才明白过来。

“若是寿终正寝,我自然不会过问。只是昨个在道上,我见老人家可是硬朗得很。怎么今日就去了?这是不是太蹊跷了?”

宋崇安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也是之前崔小禾所疑虑的,只是事出突然她没有想太多,现下被这么一问彻底乱了阵脚。

“这……”崔小禾想起什么似的,眯眼看向程媱,有些不可思议“,二婶,不会是你……”

程氏眼神闪烁,嘴上却硬邦邦道:“是……是我报的案怎么了?昨天白日里你阿嫲还好好的,与你争吵后今日一大早就闭眼了,说跟你没关系谁信呐!”

崔莺莺一听立马附和:“没错!你与阿嫲平日里关系不好,你怀恨在心,竟然做出这种事,怎么说她也是我们阿嫲呀!”

崔小禾冷冷道:“我是讨厌她,却不至于搭上自己去害她一个老太婆!”

“你……婆婆说得没错,你到底就是条毒蛇!”程媱很激愤的样子。

崔小禾也不知她为何这么愤怒,要说何春兰平日里对她也是颐指气使,并不是个慈婆婆,她理应漠视这件事才对。

宋崇安靠在一边看着这三个女人一台戏演了许久,才示意下面的人一人一边控制住崔小禾,懒懒的声音听着瘆人:“查出事情真相之前,还是麻烦崔二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来人!带走!”

崔小禾低头不语,一路被拖回了衙门。

升堂之前,宋崇安将她拉住,凑近她耳边笑得森森然,一张俊逸的脸竟染上些邪气,轻飘飘吓唬她:“一会机灵点,听说过杀威棒么?”

小禾承认自己听了这话愈发没底气,也不敢将他如何,终是一言不发进了公堂。

宋崇安就站于公堂一侧看着她,面色恢复了清冷。

他大概是从一开始就不喜爱她的,与她不是个靡颜腻理,蛾眉皓齿的女子都没有关系,只觉得她不会讨巧,连思维都缓慢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依旧倔得要死,让他觉得不舒心,却又不能将她如何。

程媱与崔莺莺算是原告,跪在地上好一阵哭诉,内容大抵是何春兰与崔小禾平日里有多水火不容,大部分的确属实,只是说得夸张些。

好在知县朗大人也不是个糊涂人:“这些陈年旧帐就不必再说。本官已经知晓。在公堂上本官只讲究证据。言归正传,你说何氏昨日里还精神可佳,今日就突然暴毙。那当中问题,必然是昨日当晚到今日辰时这段时间受到了他害。”

说到这顿了顿,又问:“程氏,昨日晚上,被害人可误食了什么东西?”

程媱脸色一变,矛头只直崔小禾:“昨晚……昨晚是她做的饭。”

崔小禾听罢,神情急切起来:“大人!昨日是我太翁出殡的日子,为了招待唁客,崔家请了许多人帮忙生火,并不是我一个人做的饭呀!”

崔莺莺瞪她:“昨日里就你进过后厨,一定是你捣的鬼!”

崔小禾冷笑:“荒唐!若真是我,一定在你那碗饭中也下毒,看你有没有那运气吃到!”

知县倒也听出了崔小禾的意思,她若只想害何春兰,在那一大锅中下药实在没有必要,更别说何春兰一定会去吃到那些下了药的饭。退一万步说,昨日里大家吃的东西都一样,偏偏只有何春兰出了事儿。

思忖半日,朗大人拍了惊堂木,又问:“程氏,昨日夜里何春兰就没吃过别的东西?”

程媱眨眨眼:“没……”

宋崇安却在这时向前几步:“禀大人,这不过是昨日晚上到今儿早上发生的事,要想查清实在简单得很。若是怀疑何氏昨日里是不是误食了什么,直接剖腹验尸便是。”

朗知县点头:“可府衙的仵作岁数大了,请了几日假回乡休憩。回来恐怕还要数日……”

宋崇安看了崔小禾一眼,薄唇微抿,语气凉凉:“看来……只能委屈崔二小姐在县衙呆几日了。”

崔小禾瞥他一眼,不知宋崇安这是何意,也知道自己没有说话的权利。

只是不明白为何宋崇安一直称她崔家二小姐。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在崔家的位置。他这么叫她,无异于他人对她的嘲讽。苦涩笑笑。

程媱却激动万分,冲着知县喊道:“大人!万万不可啊!我婆婆已经死得够凄惨了,为何不给她留个全尸呢?求大人开恩!”

说罢与崔莺莺齐齐跪下磕头。

朗大人不为所动:“此事本官已有定夺,就按宋捕头说的办!你二人不必再说!来人,暂且将嫌犯崔小禾收押,待仵作回衙后等候二审!退堂!”

宋崇安依旧笑得风轻云淡,拨开前去羁押小禾的捕快:“你俩先下去。我------亲自护送崔家二小姐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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