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源力涅槃中的每秒都像是一个世纪，当痛苦戛然而止，学徒感觉自己像块湿抹布般铺落在地。

但他还有意识，灵魂也没有被源力涅槃分解。

“看你这幅死样子。”克丽丝的声音传来，“要是连源力涅槃都通不过，我还不如找个化粪池把你埋了。”

伊恩逐渐找回呼吸，试着站起来。他刚一抬起头，一头庞然大物霎时挡住了他全部的视线。

伊恩顺着这具丘陵般的身躯向上望去，在它顶峰，一道黑色巨柱继续向上延伸，视线再顺着巨柱抬高，伊恩终于在靠近月亮的高度看见一颗巨大的蛇头。

“这是你源力诞生出的荒灵。”克丽丝稳稳悬浮在空中，宛如山丘旁的一块石子。

“这么大的蛇！？”伊恩忍不住惊呼，尽管知道荒灵形态各异，他还是一时难以接受事实。

“别把它当蛇，蠢货。”克丽丝降落到伊恩身后，“它的一部分来自乌罗波洛斯。”

乌罗波洛斯，伊恩听女巫说过，太古旧神中司掌转生的世界之蛇。

“你为什么会有世界之蛇的源力？”伊恩震惊地问道。

“我拥有的源力数不胜数，傻瓜。”克丽丝似乎每一句话都得羞辱一下学徒，“有的完整，有的是一些碎片，唯有乌罗波洛斯最适合融入你的源力。”

伊恩再次望向巨大的荒灵，黑色的锐鳞覆满全身，头顶鳞片如被劈开的海浪般斜往两侧，夜色的蛇眸同样打量着身下的学徒。伊恩感到与荒灵之间有种微妙的联系，就好像透过浓雾抓住一条长长的绳索，可以摇晃它，但却不知道另一头会有何反应。

“准备好就开始吧，”克丽丝说道，“重新掌控你的‘源力’。”

“什么？！”

“什你个头啊！”克丽丝抽了一下学徒的脑袋，“这就是第二环节，用古精灵语控制住你的荒灵，还是说你把最基础的源力控制忘了！”

“没有。”源力控制是学徒最基础的能力，熟练之后伊恩一直是靠意识控制源力，只有发动咒语，以及刚蕴育出源力那会儿，才需要用古精灵语引导。

也就是说，化作荒灵之后，源力不再受意识的控制，必须重新用古精灵语控制它。

“别以为源力还在你的灵魂里，搞砸的话，会被反噬的。”克丽丝飘到稍远的地方，表情似乎在等一场好戏。

啊，原来如此。伊恩猜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不由想起刚成为学徒时的遭遇。

虽然仍是学徒，但现在的自己，一定能做到当时做不到的事。伊恩在心中坚信，他必须坚信。

深吸一口气，伊恩念动起古老的音节，声音远远传去。

巨大荒灵起初没有丝毫反应，但随着古精灵语念到第二小节，它仿佛受到感召一般抬高了身躯。

很快，巨大荒灵烦躁地扭动起巨大的身躯，原本盘成一团的下半身迅速伸展开来，带动的气流令伊恩险些朝后仰倒。

荒灵发出一声震耳的嘶吼，仿佛想盖过传来的古精灵语，但它很快发现伊恩的声音已浸入它的灵魂之中，从这时起，荒灵的目光落在了学徒身上。

荒灵再度嘶吼，身体掀动地面，抽出尾尖扫开身下的伊恩，巨大的体积差下，学徒毫无悬念的被击飞。

现在不会再有烦人的声音了吧。这样的想法刚一萌生，荒灵便发现学徒的声音依旧在耳边缭绕。

躺倒在林地上的伊恩仍然念着古精灵语，即使在刚才的撞击中，他也不曾中断。

巨大荒灵陷入无名的愤怒，它飞速盘卷身躯，发泄一般地撞击身下的森林与大地，震动与气浪甚至让旁观的克丽丝退避三舍。

“真亏能坚持住呢。”克丽丝远远看向伏身在林地间的学徒，离发狂的荒灵不过数尺之隔，然而口中的音节却丝毫不曾停顿或减弱。

克丽丝深知，自身荒灵越是强大，越容易在这里失败，她曾见证过无数这样的例子，无论是天才还是奋斗派，都可能因为一瞬的怯懦自乱阵脚，最终被自身的荒灵吞噬，化为魔物。

“保持下去，伊恩。”克丽丝低声道。

巨大荒灵感受到不断累加在灵魂上的枷锁，夜色的蛇瞳绽放出凛冽凶意，霎时间，它带起连绵的身躯，宛如巨龙一般腾身飞入夜空，黑色身躯包裹着满月，盘卷成一圈巨大的圆环。

“乌罗波洛斯之环！”克丽丝忘情地欣赏着这一幕的盛景，眼前的巨大荒灵仿佛活生生的太古旧神。

伊恩平静地直视着巨大荒灵，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念诵的古精灵语上，除此以为，不做他想，除了荒灵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双眼外，不视他物，此刻，他只活在古老的音节里。

荒灵的鳞片之间开始逸射出纯白的光芒，它张开巨口飞速旋转，将整轮月光吞入体内，随即，它宛如一道刺眼的巨矢，坠向渺小的学徒。

强劲的威能冲击着伊恩的灵魂，他奋力站定，在可怕的压迫下高声重复最关键的段落，荒灵在他眼中不断放大。

此刻的画面，就像一直箭矢射向一粒细砂。

咆哮震裂地面，气浪掀起植被，唯独伊恩，钢针般根植在荒灵眼前。它张开巨口，不顾一切地要将学徒吞没。

伊恩紧紧注视着逼近的蛇瞳，古精灵语从他口中释放。

荒灵撞下的那刻，整片林地在冲击中轰然崩裂，地面深深凹下，一切都消逝在耀眼的白光之中。

白光渐散，只剩伊恩站在荒灵面前——最后一刻，荒灵停在伊恩面前，吻尖距伊恩的身体不过半米之遥，落下的冲击唯独避开了伊恩所在的土地。

荒灵近距离瞪着学徒坚定的眼神，意识之中，模糊的联系在持续不断的古精灵语之中逐渐清晰，浓雾散去，绳索的另一端就是彼此。

“我既为你，你既为我。”

伊恩说出代表此意的古精灵语之后，巨大荒灵瞬间盘绕一圈模糊的光环，在伊恩面前迅速缩小。

巨大的身躯转眼间化为普通大小的黑蛇蛇影，一头钻进伊恩衣物之中，舒适地盘绕在伊恩胸前。

啪嗒。

一声响指过后，被尽数摧毁的林地和地面立即恢复成原状，克丽丝降落到伊恩面前。

“感觉如何？”克丽丝向学徒问道。

伊恩用来回答她的是一串古精灵语。

克丽丝当即一巴掌把伊恩打趴在地，吼：“赶紧给我换回来！”

伊恩使劲晃了晃头，好不容易想起来通用语应该怎么说。

这一刻，失而复得的源力回到伊恩手中，只不过这次它不再被束缚在人类的灵魂之中，而是化作独立的个体展向整个世界，伊恩也能轻易感知到荒灵的一切，随心所欲地控制其输出的源力。

“按照习惯，给它起个名字。”克丽丝提醒道。

“就叫它克丽丝吧。”伊恩很快后悔说出这句话。

将伊恩抓在手上左右横摔了十几次之后，克丽丝才意犹未尽地停手。

“那么开始第三环节吧。”克丽丝取出荒野之刃丢到伊恩面前。

伊恩鼻青脸肿地盯着漆黑的匕首，不懂女巫为什么在这时就把荒野之刃交到自己手上。

“我在荒野之刃里储存了大量生灵的源力，就像我刚才说的，有完整的，也有些只是碎片，从一只老鼠，到龙与旧神，多到你一辈子都用不完。现在的你已经可以调用其中的一部分了。”

伊恩拾起荒野之刃，稍加感受，数以万计的生灵源力顿如繁星般展现在他面前，他不明白，克丽丝为何要过早地给自己这些力量。

“通过前两道试炼的不止你一个，伊恩，但那充其量是一个普通荒野巫师的试炼。”克丽丝泛出残忍的微笑，血红的双眼转变为锐利的鹰眸。

“最后的试炼，是打败这里的我！”

克丽丝在猩红的气流中化为由暗红色魔焰组成的巨鹰，长啸着划入夜空。

灾厄女巫的荒灵形态——魔凰。

“学会使用荒野之刃，否则你死定了，蠢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