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凤姐由贾母院中出来时，早已一身疲惫，待回到院中却发现贾琏不在，心中更添几分烦闷。

待她沐浴更衣完毕，见贾琏还未回来，不由恨恨道：“一天到晚的在外头鬼混，如今也不知道是在那个小贱蹄子身边。”

平儿听了不敢应和，只能劝道：“许是二爷有别的事，在外头耽误了，奶奶何必动气。”

凤姐睥了平儿一眼，道：“你也不必这样作态，我与二爷不好了，你才得意呢。”

平儿岂有不知凤姐意思的，立时跪下哭道：“奶奶这又是什么话，当初是您非让我跟了二爷，如今却又是怨我，奶奶若是怀疑奴婢对奶奶的忠心，尽管把我打卖了便是，何苦这样。”

凤姐定定看了平儿一会儿，苦笑道：“罢了，起来吧。”

平儿抹了抹眼泪，缓缓起身，正要退到一旁。

凤姐却摒退他人，对平儿道：“你且坐吧。”平儿便擦了擦凤姐旁的脚踏坐下。

凤姐搅动着碗里的燕窝，满室冷清，许久才道：“也并非是我想疑你，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的为人我也是知的，只是当初与你同为陪嫁的丫鬟怎样的心思，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也只剩你了，我却也是不得不防啊。”

“奶奶，奶奶只管放心，奴婢如今虽是二爷的人，可却也知奴婢先是奶奶的陪嫁丫鬟，是奶奶的人，然后才是其他。”平儿道。

凤姐却道：“人心易变，尤其是我如今的处境，让我不得不凡事留个心眼，二爷不中用，这府中虽是我管着家，可实权却不在我手，如今二老爷他们得势，却也不知这府里的爵位最终会到谁的手里，只是我心中还有奢望，一味的把嫁妆填进这个无底洞。”

“奶奶何苦说这等丧气话，好歹还有二爷护着奶奶的，府里还有大老爷在，他定不会让爵位轻易落入别人手中的。”平儿轻声安慰凤姐。

“二爷，二爷待我如何你还不知吗？如今他不过是看在老太太看中我的份上，表面上敬重我些罢了，实则心里恨不得立时休了我，怕就怕哪天我失了势，他便是那第一个落井下石的，弄死了我，他便好和外头的人双宿双栖去了。枉我一心为他，可惜男人总是没良心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真真是一点也没错。”凤姐说着说着竟是不由自主地哽咽起来。

平儿跟随凤姐多年，凤姐素来要强，如今这般脆弱的模样极为少见，让她心中酸涩，也顾不得主仆有别，上前轻拍着凤姐的背，安慰道：“奶奶素来要强，怎么这回却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即是二爷靠不住，奶奶更应该振作起来才是。”

凤姐拉着平儿的手，道：“好平儿，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只是我如今也没个儿子傍身，纵然一时得意，恐也是终有失意之时，只是你却不一样，你素来心善体贴，就是二爷对你也是多有夸赞，我只望着那一日我落难了，你能帮我护住我的巧姐儿，便是算全了你我主仆一场的情谊。”

平儿听着凤姐类似托付的话，心中一咯噔，忙道：“奶奶只管放心有我一日，定不上巧姐儿受委屈，只是奶奶这话却也不该再说，我只听人说，人一旦说惯了丧气的话，这精力便也散了。奶奶就算累了，也该多想想巧姐儿。奶奶是胭脂队里的英雄，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是奶奶却也是须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母为女则强，凤姐如今也正是风头正劲之时，纵是心有顾虑，也只是一时感慨罢了，听了平儿的话，当下便抹了眼泪，将这些伤感抛到脑后，道：“好平儿，就冲你一份心，赶明儿我就去跟老太太说，提你做个姨娘可好。”

平儿却是红着脸道：“平儿只愿能在奶奶身边伺候着，并不稀罕什么姨娘的。”平儿知晓凤姐的性子和手段，纵使凤姐果真愿让她当上姨娘，一时还好，时日久了，又岂有不应隔的，到时哪里还有安生日子过，而如今她在凤姐身边当差，虽说没有身份名声，可地位权利又不差于姨娘，再者她性子本就平淡，也不爱争什么，又有一份对凤姐的忠心在，更是不愿去当什么姨娘了。

凤姐听了手抚了抚平儿的背，却是再未说什么。只是自此日后，凤姐待平儿更是推心置腹，此为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