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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家天下》第二章:美人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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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寿抱拳给众人鞠了一躬,朗声说道:“我们陈家世代为医,天禄堂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我们陈家这些年救的人,不计其数,我看下面的很多位,都在我们天禄堂看过病。”

看热闹的几位老者低声应和:“我活几十年了,从没看到天禄堂出过事。”

陈天寿咳了一声,继续说,“远的不说,从我爹他老人家到我,再到我的儿子陈济仁,从未医死过人。当然这次的事,还要进一步求证。陈济仁六岁跟我学医,十二岁跟着我看病,十八岁坐堂就诊,他的本领有目共睹;我儿不敢说医术精湛,但我敢保证,他断然不会施针扎死人。”

听完父亲的话,在台阶上昂然而立的陈济仁,也拧紧了眉头,衣袖下,双手紧攥着拳头。

“老子当然会护着儿子!”还在台下看热闹的王三胖,大声嚷嚷着。

那位大姐也哭哭啼啼地说,“陈大夫你不能这样说啊!医死了就是医死了,我家男人就躺在这,你们天禄堂不能抵赖啊!”

她旋即哭着对旁边的老妇人说,“我还以为老东家能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谁知道……”旁边的老妇人,抹着眼泪低声地劝。

陈天寿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他前半生悬壶济世,德医双馨,什么场面都见过,但这件事事发突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也不能轻易下结论,尤其是给自己儿子的事故下结论。

人群又开始聒噪起来。

…………

“你男人的死和陈先生没关系。”人群中,一对西式打扮的男女分开众人,走到台阶上。

陈济仁眼睛里闪过一抹亮色。眼前这位头戴黑色小礼帽,旗袍外面罩着西式大衣的妙龄姑娘,正是自己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何少英;紧跟在何少英身旁的,是戴着礼帽、身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年轻人——他和未婚妻共同的同学,袁东华。

何少英朝陈天寿、陈济仁父子,陈济仁的好友李跃亭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情况紧急,几个人都点头回礼。

“你家男人死的原因,是脑袋里的血管破裂,也就是中医所说的中风。”何少英洋气的脸上写满了自信,面对人群的围观,毫不怯场。

“刚才我在后面听到了。”何少英侃侃而谈,“你男人第一天晚上头痛、头晕、呕吐,看东西模糊、走路颠倒、半身麻痹,这是典型的急性脑血管破裂,也就是中风的前兆。”

陈天寿和陈济仁都暗自点头。

“陈先生行医多年,施针时绝无可能伤到血管。即便碰到细小的血管,也不可能导致大面积脑部出血。”

“说白了,你男人的死,是脑袋里有一根血管突然裂开,导致脑袋内大出血所致,是自己病死的,和陈先生的施针无关。”

面对何少英的侃侃而谈,包括陈天寿、陈济仁、李跃亭在内的人,都皱眉深思。

王三胖斜了何少英一眼,涎着脸说:“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陈济仁没过门的小媳妇吗?你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个鼻孔出气,我们凭什么信你?你说的这些证据是啥?”

何少英并不着急,看都没看王三胖,“证据嘛,很简单,我先来问这位大姐:是不是昨天早上到昨天晚上,你家男人还有微弱的气息在?是不是今天早上时,才真正死亡?”

人群中一片哗然。

“刚才两位陈先生都说过了,你家男人真正的死,是在两个时辰,或者说在更短的时间内。在这之前,他只是假死,也就是看起来像是死了。”

人群中又一片哗然。

王三胖梗着脖子红着连说,“你这么说,有啥凭证?”

何少英走进陈济仁,轻声说,“济仁哥,有银针吗?粗一些的那种,给我两根。”陈济仁转身轻声对阿虎说,“去取两根银针来,给何小姐。”陈济仁、何少英两人眼神接触后,随即转开视线。

何少英拿着阿虎递过来的银针,走近大牛的尸体。王三胖跳起来说,“你这假洋鬼子,要干什么?”

何少英轻蔑地一笑,并不理他。

她分别在大牛的左右太阳穴上各扎了一针,拔针后,大牛右边太阳穴上,汩汩地流出暗红的血!

人群中一片哗然。

何少英的举动,陈天寿和陈济仁也暗自佩服。

何少英面向众人,居高临下地说,“看见没?两边太阳穴,一边有血,一边没有,这就是脑出血,也就是中医所说的中风的证据。”

“这算什么证据?人刚死,流点血不是很正常吗?”王三胖大声说。

何少英并不看他,朗声说,“如果这还不算证据,那只能解剖了。切开死者的头看一看,教会医院就可以做。”

王三胖聒噪起来:“要切开我表姐夫的脑袋?你们真是太欺负人了!”他身后的几个人,也随声附和。

“欺负人?你们昨天早上看他没有全死,一直拖到今天早上才让他死透,你们找医生看过吗?”何少英指着地上大牛的尸体说。

“你们找的医生,是不是说没有救的必要了?昨天到今天,你们是不是就等着他死,然后再来闹事?你们这才是欺负人,欺负死人!”面对王三胖和大牛的妇人,何少英咄咄逼人地说。

何少英见所有人都不吭声,缓了一口气继续说,“说到解剖,民国第一年就允许尸体解剖,《刑事诉讼律》早就说了,‘遇有横死人或疑为横死之尸体应速行检验’,如果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警察局长,也可以问问县长。”何少英如数家珍。

“再说,我和陈先生指腹为婚,是双方父母当年的约定。现在是民国了,指腹为婚算不算数,是我们自己说了算。”何少英平静地说。

陈天寿、陈济仁父子,陈济仁的好友李跃亭,虽有吃惊,但对何少英的这句话,似乎早有心理准备。

王三胖和大牛的妇人,都闭了嘴,阴着脸,不说话。

“我们袁家数代都是中医,我和何小姐学的是西医。我认为何小姐刚才说的很有道理。”站在何少英身旁,一直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她的袁东华,这时候也发话了。

袁东华面向死者的妻子和众人,脸上浮现的是似笑非笑的严肃与认真:“如果你们不认同何小姐刚才的判断,可以去解剖尸体。我认识教会医院的院长,教会医院懂解剖、会解剖,他们能对这件事,给出公正判断。”

袁东华敛起目光,定定地看着王三胖,眼神泛起阵阵寒星:“王三胖,你说呢?”

王三胖显然没有想到袁东华会问到自己,他愣了足足有五秒钟,怯懦地说:“那,那,袁少爷,你说怎么办?”

“很好办。”袁东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这是我替我的同学济仁拿的一百现大洋,是给死者出的丧葬费,也是给家属的抚恤费。”

“你们信不过我们,我们可以去教会医院解剖。如果责任在济仁,我愿意替他出一千块现大洋;如果责任不在济仁,你们要把这一百现大洋还给我。”

“三胖,你认为呢?”袁东华盯着看王三胖,眼神凌厉,透着隐隐的杀机,连王三胖这种街面上的流氓,看了也不寒而栗。

王三胖和大牛妇人,低头耳语了几句。王三胖接过银票,一拍大腿说:“今天给袁少爷面子,按袁少爷说的办,我们走!”

几个人抬着尸体准备走。

陈济仁走上前,喊了一声,“慢!”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

“这不是面子的问题。钱你们可以拿走,孤儿寡母不容易。但你们必须在这说清楚,大牛的死,和我无关。”陈济仁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坚毅的眼神,定定地看着王三胖和那妇人。

王三胖和大牛妇人耳语了几句,带着愤怒和不甘说,“大牛的死,就算和你无关吧。”

“无关,就是无关,不能‘就算无关’,你们要还我清白,还天禄堂的清白。”陈济仁的语气,愈发坚定。

“大牛的死,和你无关。你满意了吧!”王三胖愤愤地说,和几个人抬起大牛的尸体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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