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起案件的证据链完整形成后，庄衍便引着话题向第三起命案靠拢:“迟俊、陈昶，你们口口声声要手刃始作俑者，既然二位已经了却宿怨为何还要继续滥杀无辜？”

“庄队长，你错了。”陈昶答非所问道：“我们从来不滥杀无辜，他们都是该死的人渣，至于水灵则是我从案卷里选出的受害人，她**黄淼现在还在医院治疗。”

见陈昶坦白，迟俊主动接过了话茬：“原本水灵是想托陈昶帮黄淼打离婚官司，通过几天的接触她就被邀请进了群，水灵是个特别善良姑娘，即便赵广对她伤害那么大，水灵却说自己从来没有弑父的念想。”

谈起赵水灵，迟俊的眼神里出现了转瞬即逝的温柔：“庄队，你说过会相信我们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而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赵水灵自始至终都不知情！不仅是水灵，包扣爱菊阿姨和迟美都置身事外。”

“你爱上赵水灵了？”

心思被人拆穿迟俊顿时语塞，良久之后他才不置可否的答道：“她是属于阳光的，而我自黑暗而来。”

“别回避我的问题，我问你是不是爱上赵水灵了！”口气强硬的庄衍颇显咄咄逼人。

“是！我喜欢水灵，所以我才要杀了赵广，我想帮她彻底摆脱担惊受怕的生活。”说话间，迟俊眼睛里的冰霜开始融化：“只要水灵走出这里，她会遇到一个珍爱她的人，然后嫁人生子…”

不等迟俊把话说完，审讯室的门突然被人拍的‘砰砰’作响。

“赵广是我杀的！是我把他丢进了焚烧炉！这几起谋杀我都参与了，庄队，求你让我陪迟俊一起被枪毙，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死啊…”

事起突然，庄衍与周明哲面面相觑，待周明哲开了门，二人便看到跪坐在地上的赵水灵，见此情景，庄衍勃然大怒：“什么情况？”

“头儿，怪我没经住赵水灵的一再苦求便带她在隔壁听审。”唐勇向庄衍说明情况的同时死死拽着奋力往审讯室里挤的赵水灵:“她向我保证自己会配合警方工作，谁知刚才迟俊的话刺激到她了。”

搞清状况后，庄衍拉着赵水灵的胳膊将其甩进了审讯室：“你们既然都知道杀人偿命这个道理，为何还要知法犯法！”

“现在知道互相包庇了？现在想替对方顶罪了？当初干嘛去了？我警告过你俩，法律不会放过任何作奸犯科的人，你们偏要悖道而行。”见几名嫌疑人噤若寒蝉，庄衍心中的遗憾最终转化为怒火且越烧越旺：“得，事已至此，三位就别在这里混淆是非了，事实上我清楚杀死赵广的凶手就是李明友，不过，他充其量也就是个冤大头，你们才是杀死迟千玮、陈建民、赵广以及李友明的主谋！”

听闻庄衍将李友明的死算在了自己头上，迟俊恼羞成怒且拍案而起：“我承认那仨人渣是我杀的，但你不能说李叔是我逼死的，如果我早知道他会为了替我们脱罪而去赴死，那我们绝对不会让其参与进来。”

迟俊的失态瞬间令审讯室安静下来，片刻后，赵水灵突然失声痛哭起来，看着心爱的人情绪崩溃，迟俊一个趔趄瘫坐在了椅子上。

“当李叔得知自己的同事赵广竟是群里受害人的父亲后，他就有了杀死赵广的想法。”调整好情绪迟俊黯然说道。

“那天**来杂志社找我了解情况，我就猜到是李叔成全了我们母女，我不否认当时自己怕极了，但只要是个有良心的人都不会做出忘恩负义的事，可、可我真的没有想到李叔会用牺牲自己的行为给这件事画上句号。”赵水灵哽咽补充道。

“迟俊、陈昶、赵水灵，你们知道李友明为什么要自杀吗？”

闻言，众人不明就里望向了庄衍。

“他的死并非畏罪，老爷子明白凭你们几个人的力量不可能将施暴者赶尽杀绝，他是想以死劝你们悬崖勒马，李友明觉得只有自己‘畏罪自杀’，你们才可以真正的开始新生活。”此时此刻，庄衍眼神中的愠色消失不见，随后他心平气和的将李友明的遗愿带给了这几个命运多舛的家伙：“可惜的是仇恨早已蒙蔽了你们的双眼，作为这几起命案的负责人，我劝你们不要辜负了李友明的一番苦心。”

说罢，庄衍转身离开了审讯室，没走几步他便看到了抱头痛哭的迟美与王爱菊，庄衍明白此刻让她们痛彻心扉的绝非自身所遭受的伤害，而是自己为之忍辱苟活的亲人即将面临刑罚。

“他们都招了，二位节哀。”

庄衍走进法医实验室时陆采正在做收尾工作，为了避免打扰对方，他便识趣的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

见来客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陆采默默加快了工作进度，待其忙完手头所有活才来到了庄衍身边：“听说嫌疑人自首了？”

“恩。”庄衍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既然都结案了，你怎么还是这幅要死不活的状态？”

“李友明的情况怎样？”说话间，庄衍掏出烟点了根。

“陈昶家烟头上的dna确实属于李友明，而他也确实死于毒鼠强中毒，同时，我们在现场找到了残留少量四亚甲基二砜四胺稀释液的瓶子，种种证据足以排除他杀可能。”说话间，陆采将一份报告递到了对方面前。

大概翻阅了几页后，庄衍郁闷的叹了口气并感慨道：“迟俊有句话说的没错，是我们的‘不作为’导致施暴者更加肆无忌惮，家暴案子屡见不鲜，如果我们可以严惩施暴者，那这些饱经折磨的受害人就不会作出泯灭人性的反击，迟俊、陈昶、李友明他们的善良有目共睹，只是我们无法承认、表彰这种偏激甚至扭曲的善良。”

“你说今世的亏欠真的能在后世清算吗？”陆采似乎也被庄衍郁郁寡欢的状态所影响，而她提的问题正是迟母生前对于不公遭遇的精神寄托。

茫然之余，庄衍真的不知该如何作答，回顾整个案件，他确信残酷的错误行为可以激发出近似鱼死网破的反击力量，而这种自毁模式一旦开启，无谓的牺牲不可避免，心念至此，庄衍心中的答案如鲠在喉：

‘或许、今世的被杀者与杀人者在后世都是亏欠者！’

第四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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