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刚敲门进入就被招呼茶水，过场走完，抓住机会问“领导找我有事吗？”

“有点事，你和方彤关系挺好？”

“嗯，她是我学姐，我们在学生会认识的，关系一直……挺好！”林秋恰到好处耍了一次聪明

“哦……是这样，陈雪违背财务诚实原则，即日起被调到车间任库管，她主办会计岗位你来接!”王娟下定决心说完这句，见被问“我还没会计证合适吗？”胖脸堆笑“你名校毕业，比那帮中专生强多了，学了不就能会！”心里却打小九九，部门有了这宝贝，其他机构连带财务总监可能都会忌惮自己几分。

主办会计仅次总账会计，也算小头目一枚，林秋意外喜悦后，在走廊上看见胖妹对自己笑容可掬道喜，才发现她作为同伙，居然毫发无损，看来已连夜危机公关未雨绸缪。

与陈雪交接完毕，才听她低声怯怯一句“对不起！”

林秋忽然觉得“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泥巴”，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原来如此现实，想得出神，等陈雪已消失在走廊，她都没有对道歉应上一声。

爆竹声声辞旧岁，林秋一年跌宕起伏终于划上句号。

饭桌前林家三口团团圆圆，林秋看窗外烟花绮丽，回想去年此时被方涵带到马尔代夫，两人云雨完事之后，林秋见方涵淋浴时背部肌肉线条分明，自己身上留下多出淤青，想起张爱玲小说中许多缠绵人物，女人心里知道，是地位悬殊让她麻痹自己真情，她和方涵仅仅只有肉体关系。

方涵在蓬头下回头对她坏坏一笑。

林秋追忆往昔，也许当时表白成就今日前因后果“方涵，我喜欢你！”

方涵直到洗完都沉默不语。

林秋看他赤裸上身穿着沙滩裤，结实腹部不见一丝赘肉，古铜色皮肤让其青春洋溢，哪似集团总裁。自己浑身忽然热流涌动，有点神思恍惚，此刻方涵点上一支烟，“动什么都别动感情！”冰冷话语刺破她粉红色幻想。

林秋执拗委屈“凭什么就不能动感情？我的感情就那么下贱不道德？”

方涵悠悠言到“爱情和道德未必始终一致！”

林秋气急反问：“你什么意思？”

方涵说：“爱情很美好，但爱的时机很重要？”

林秋警惕紧逼：“你云山雾罩不敢把话说清？”进而冷蔑嗤笑言道“利益情侣与真心喜欢，到底谁更不道德？方总你能为我说说吗？”

方涵沉默鞭挞自己，只有他知道，林秋眼中高高在上锦江集团总裁，在方家就是叛逆但跳不出方若泉手掌心的小儿子，是方彤眼里长不大的小弟弟。

林秋又嘲讽自己“是呀！我怎么能和人家比，你们联姻那叫门当户对比翼齐飞，我爱你那叫攀龙附凤恬不知耻。”

讽刺象匕首插在方涵心口，他此刻宁愿退了那门婚事，带着林秋隐居山林，但是只有含着金钥匙出生如他才能体悟，那钥匙是金的没错，但未必能打开束缚自己的金枷锁。他对林秋感情在方家与吕家眼里就是不道德。

很久以后女人才知道，那时方涵同业也在麻痹自己。

从那以后，林秋只觉欢愉不过两具行尸走肉，她也就慢慢动了离开心思。

如今柳暗花明，刚在出纳位上收足红包，又升任主办会计，林秋心中还是有点愤愤，此刻万家团圆时，那厮和麻辣小秘书又在哪里鬼混。

“小秋，把林聪介绍进公司坐办公室，你给老板提没？”林母打断女儿思绪。

林秋在家很难有好脾气，“你当公司是我开的？说进就进！”

林母脸色一变，见儿子嘴里包着一块肉，瞪着春晚出神看，不得已又软下来“你不是老板秘书嘛？一句话还是管用吧！”

林秋冷笑庆幸机会来了“秘书？你们俩在医院闹得欢，钱没闹下来，把我秘书工作闹没了！多少人盯这位置，知道不知道！”一番话添油加醋，想起过往，竟还真挤出几滴泪来。

事关吹牛本钱和每月现金流入，林母这才慌了，问过不停。

林秋心中积郁一泄千里，又开始数饭粒不说话。

看着女儿这前世冤家，林母“唉”一声，你爸若在何至于此。

林抗美中专毕业，是那年代知识分子，脑袋灵活，精于判断，改革开放后在东郊老厂混得风生水起，凭着价格双轨制，炒批条在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间游刃有余，不但为自己赚得第一桶金，还带着母女去北京，上海见世面，又为林秋买了一架钢琴请了老师，这在那年代可谓相当超前。

当时厂里军转民生产一批冰箱，林抗美拿到批条，计划内价格四百多元一台，到市场上走一圈就能炒到一千多一台，凭着聪明肯干，他逐步完成原始积累，自己开了家贸易公司。

但渐渐就走到了投机倒把法律边缘。

林秋当时还小，但也记得清楚，爸爸有天回家哀声叹气，对林母说到：“封建时代是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如今已是商品经济社会，商人地位还是很低。”

林抗美平素文质彬彬，见谁都笑口常开人畜无害，林母见他一反常态愤世嫉俗，有点害怕担忧问到：“出啥事了？”

“我家是穷怕了，我爸在旧社会读书时住校，有天食堂吃回锅肉，发霉变绿都没舍得吃，想带回家和我奶奶一起吃，走到街上不久就被乞丐抢去，见他边跑边吃，我连追的力气都没有！”林抗美说到此处叹了口气，见林秋把钢琴弹得津津有味，才又说“我听完我爸故事，就发誓要让家人过好，眼看着政策好了，但有人举报我投机倒把，侵害公有财产，挖社会主义墙角。”

后来林父东窗事发锒铛入狱，林母没文化更没主见，带着女儿去厂长家里寻求帮助。

厂长没有丝毫不耐烦。

“嗯，你家没了顶梁柱，全家生计是有问题，让我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厂长说完笑容也没褪去。

林母当时浑身痉挛，拉着女儿就逃。

只是小林秋想不明白，老伯伯后来把手掌房在妈妈背上摩挲，那模样多么慈爱，妈妈干嘛那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