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扶桑是被刚才那幅“出浴图”给吓到的。

她当然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出声的。这不，情况太突然，一时没忍住。

“我——你——那个——”

天枢挡在在扶桑前面，目光凌厉地瞪着日及。

“穿上！”

日及挑衅地看了天枢一眼，转向扶桑，轻笑着说到：“扶桑，你作为我的侍女，这时候难道不应该给我更衣。”

“哎，果然不在我身边才几天，就都把规矩给忘光了——”

“瞧把你吓的，难不成你以前还没有看到过？”

日及再笑着，嘴角泛起好看的弧度非常迷人，让人看了心痒痒。

陆扶桑被日及的话楞得一阵一阵的，目瞪口呆地站着。

她的确是没有看到过！

但到最后还是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屈服在日及的美色和淫威之下。

真是的，白占便宜为什么不要呢？

扶桑细细地抚平衣角，又乖乖地帮日及套上里衣。

手指划过日及的背，却凹凸不平，极为粗糙，扶桑不动声色地看去，一条又一条的疤痕杠起，虽然已经快好了，都是新生出来的肌肤，呈现淡淡的粉红色，但在古铜色的肤色上很是明显不搭，细细看上去竟是相当地可怕狰狞。

扶桑心疼不已。不论他如何对她，但扶桑终究是喜欢日及。

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但她总还是会想到他。她看到林子被毁的那一刻，首先想到的是日及的安危；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脑子里满是他；鲛人之泪进入她的体内拥有灵力的那一瞬间，最先想到的是她以后不会再给日及拖后腿了。

心心念念一个人，这难道不是喜欢？

日思夜想一个人，这难道不是爱？

见到日及平安无事，她终于把所有的担忧都放下了心，但当她看见这些疤痕，她刚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起。

扶桑可以想象地到日及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不总是无所不能，但他总是什么都不说，他总是一个人忍耐、隐藏、逞强……而正因为如此，这更使扶桑感到心疼。

如果说日及就是火光，那么扶桑就是那傻傻的飞蛾，甘愿做烈焰的俘虏。

即便燃烧殆尽，粉身碎骨。

“扶桑，别看了。”

日及亲柔的声音响起，扶桑一顿，发现自己早已落泪，晶莹的泪水滴落在日及的肩上，打湿了他的侧发。

“对不起——”扶桑的声音哽咽，“对不起——”

“傻瓜，我没有事的。我说来，我不会有事的。”

扶桑突然环报住了日及，大声地哭了起来。许多的委屈、不舍、担忧、爱恋通通化成了泪水，无法控制。

此时扶桑内心的情感如潮水般涌来，滚滚而来，汹涌澎湃，将她淹没，快要窒息。

日及回抱住扶桑，温柔地抚上她的发，轻缓地拍拍她的背，已示安慰。

扶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没有注意到日及的温柔耐心，还有，痛苦的隐忍——

明明想要放过自己，放过她，但最终，还是谁都没有逃掉……

天池旁雾气弥漫，在日及与扶桑的身边，裹住了身子，裹住了视线，裹住了心……置身仙境，心也宛如在梦中。

天枢在悄然中离开。

找遥梓因只是一个幌子，他本就是送扶桑来天宫的，因为天枢知道，天宫中有日及和纪淮回，他们是万万不会让扶桑受伤的。她在这里，天枢才能放下心来，而不是呆在他的身边，在他的身边——太危险了，他又怎么会忍心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呢？

而他，还要去调查明白所有一切。

只是看到她和别人抱在一起，心还是痛的……

纪淮回也早已离开了，这一次，换他来护着桑榆了。

等扶桑和日及收拾好一切的时候，也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一位仙女带着他们到了侧殿中用饭。

在进餐中，扶桑告诉了日及这些天她和天枢所经历的事情以及鲛人之泪对她的改变。日及表示这些其实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告诉扶桑他本来打算待到时机成熟时就告诉她这些事情的，但没有想到，一切竟来得那么快，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日及还告诉了扶桑那一个天他去取“妖王令”的时候却被人引入了妖宫水牢，出来的时候已经深受重伤，来天宫就是来养伤的。

他回去过林子，却发现全部都被毁了。

“我看到了树桩上的痕迹，那是使用灵力才会留下的痕迹。所以我想，你大概已经真正得到了鲛人之泪。而天枢，一定会觉察到并且过来帮助你，这样，我也可以不用忧心你的安危——”

“至于既明和龙皎，他们发现我不见后便四处寻找。但现在，他们两个在东海龙宫中替我查一些事情。”

“有很多事情，远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扶桑放下筷子，正视日及。

“这所有的事情，发生的所有的一切，其实本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是吗？”

“不，和‘阿桑’有关，你们都认为我是她，所以才会和我接触，关心我，保护我……只有因为我是你们口中的‘阿桑’？如果说，我根本不是她，那么我又算什么，我该怎么办？”

“对，或许你们都已经很笃定了。因为我，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鲛人之泪会融入到我的体内，为什么我会突然拥有灵力，变得那么厉害，甚至有时候连自己的情绪都很莫名其妙，难以控制——对，我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也许没有或许，我就是‘阿桑’，可是现在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哪怕我们过去发生过什么，但我现在——就连现在你看着我，我都觉得你看的不是我，不是现在的我。你知道吗，这种感受——”

泪，顺着脸颊往下。自从能流泪后扶桑发现自己落泪的次数越来越多，像是要把先前的都补上，她现在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显得懦弱又无助。

“我说过了，我亲手杀了她，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她了。”

“两万年了，整整两万年过去了……你知道吗，我现在连她的模样都记不清了，她的音容笑貌，我不记得了，都不记得了……两万年真的好漫长，这或许就是我的报应吧——你不是她，当然不是。”

“我都记不清她了，又怎么把你当作她——”

扶桑震惊地看着日及，日及抬手拭去扶桑脸上的流水。

“你们的确拥有相同的魂魄，但两万年过去了，我变了，变了太多太多，她也会变。她变成了现在的你，忘却过去所有的悲痛记忆，而你面前的我，是现在的我，真实而鲜活的我。”

“你可以让我重新爱上你吗？爱上现在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