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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当歌》第12章 悲歌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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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兄妹一去,当歌竟隐隐从心底生出几分不安。

第一日,轩辕辰离开玉子堂央求天帝增兵支援;

第二日,天帝多增兵力万余人前往漠北支援,同时传来消息,暝族气焰嚣张,漠北伤亡惨重;

第三日,暝族节节败退,众人欢呼,士气高涨;

第四日,漠北大军出现内奸,暝族出其不意,于夜中偷袭。漠王率领残兵撤退,形势急转直下;

第五日,第六日……

第十一日,当歌坐在屋里,心神不宁地逗弄着闪闪。闪闪并不活泼,即使伤好,也不大愿意飞动。但它念情,当歌几次将它放飞,没隔多长时日,它便又会飞回来看她。

门突然一响,姜蓠连忙起身开门,是云千扬。他淡淡的神色中,透露出三分掩饰不住的凝重。

当歌快步走过去,问:“有消息了?”云千扬抿紧嘴唇,道:“安家兄妹所率军队忽遇风沙,军队损失过半,安家兄妹……不知行踪。”当歌往后一退,“怎么会不知行踪?”

姜蓠急得抓住当歌的袖子,云千扬道:“轩辕辰已经去请求天帝派人寻找了。”

当歌压下心中不安,道:“他俩自幼在漠北长大,怎会迷失在风沙里?再等等,再等等……”云千扬沉吟不语,伸出手来在她肩上轻拍两下。

第十四日,云千扬又出现在当歌门口。

他满脸掩饰不住的倦色,当歌扯住他的袖子,期待着他说话。云千扬缓缓开口,“暝族撤军。”当歌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问:“那阿珩阿玥呢?”云千扬垂头不语,当歌的心提起来。

不知何时,姜蓠握住了当歌的手,两人皆是手心湿冷,满是汗渍。云千扬沉默许久,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漠北军队寻到两具无头尸身,经漠王辨认,确是安家兄妹无异。”

那些字如同一把大锤砸在当歌心上,她脑子里嗡地一声,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连带着整个身子整颗心都在抖,她嘴唇慢慢失了血色,耳朵里却听到细细的哭声。谁在哭……谁在哭?她恍惚间看到安家兄妹站在面前对她笑,她伸过手去,两人变成四人,人影慢慢多起来,层层叠在一起。

她抱住头,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姜蓠呆呆看向当歌,想要伸出手来搀扶她,却发现自己一分力气也使不上。云千扬冲过去抱住当歌的肩,当歌不挣扎,不说话,却浑身颤抖,死咬着唇掉下一颗颗泪来。云千扬红了眼,也跪到地上,将当歌拥入自己怀中。

“阿珩……阿玥……”当歌嘴唇发白,喃喃自语。云千扬抿紧双唇,轻轻偏头,不着痕迹地将泪痕渗入当歌乌黑的发中,颤抖着说:“我在。”

当歌幽幽醒来时,甄姨坐在榻边,悄悄摸着眼泪。

当歌伸手拉住她,唤道:“甄姨。”甄姨忙转过身来,眼睛肿得似核桃。“当歌,醒了啊,甄姨去给你弄点吃的。”“甄姨……”当歌扯住她的袖子,“轩辕辰他们呢?”甄姨背过身,悄悄举了下袖子,“他们动身去漠北了。”

当歌定定望向房梁,抿着嘴不说话。

甄姨又抑制不住地流下泪来,她抚摸着当歌的头发,道:“轩辕辰已经代表天帝前去吊唁了……云千扬是北帝的二王子,姜蓠是南帝的小公主,按照礼节,他们必须去。”

当歌还是一动不动。难道我当歌这一辈子,就注定得不到朋友?前一世,自己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小蛐蛐死在刀下……而这一世,自己还是要看着挂念之人一个个离去吗?

她霍然起身下榻,却被甄姨一把按住,“当歌,你刚刚过度悲痛,现在要好好休息。”当歌慢慢抬起头来,嘴边仍然噙着一丝凄苦的笑,双眼却迸发出一丝慑人的光亮,“甄姨,若是我不去送送他们,我会难受。”

甄姨突然不再想阻止她。

闪闪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当歌闻声看去,遂默默走过去,将闪闪放出来,指尖在笼上摩挲。

甄姨呆呆坐在床沿,含泪看着当歌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

“叮当叮当――”哀婉缠绵的铃声久久响荡不散,不知不觉,竟然走到这了。当歌痴痴看向高耸入云的缠铃塔,塔顶依旧云烟缭绕,望不真切。

小蛐蛐和她一样,是个乞丐。但他们又不一样,当歌虽然灵力尽失,无法修炼,可是神族血统依旧在,因此,她仍有千年之寿,而小蛐蛐,只是一个普通人族。

那时在城中,她饿得不行,去偷了摊子上的馒头,被店主捉住一顿好打。后来店主看她虽然年幼,却生得貌美,竟动了将她买到青楼里的念头。她灵力虽失,但脾气仍在,拼命反抗之中,从那店主的手臂上活生生咬下一块肉来。店主吃痛,疯狂地抽出刀朝她砍来,却被一个小乞丐拦下——从此以后,那个小乞丐的脸上留了一条长长的疤。

时光飞逝,小蛐蛐的个头在飞长,自己却依旧停留在孩童的样子。神族之中有一种人,拥有千年之寿,却修炼不成,被称为“废神”。废神令家族蒙羞,几乎都会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抛弃……他们被神族排挤,被家族不容,只能混迹在人族之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一个谣言——吃废神的肉可得长生,于是人族疯狂了,若是觉察身边有废神的存在……那么他们的下场,不言而喻。

小蛐蛐听她说完,神情凝重。“当歌,你不要担心,有我在,就有你在!”小小的少年挺起胸膛,眼神灼灼看着她说。当歌问他:“你已经知道我是废神,难道就不会动念头要把我吃了吗?”

小蛐蛐的脸一点点涨的通红,随即满是怒意,“你与我相处那么久,竟不知我是什么人!”当歌的眸子一点点亮了,她看着小蛐蛐笑,“我知道,所以我告诉你。”

后来,他们从以兄妹相称,到了以父女相称;再后来,自己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了面前……

当歌微觉嘴角湿咸,才发现已是满面泪痕。缠铃塔仍是铃音缠绵,却好似也懂了人的愁绪,缠绵的铃音里,也透出丝丝悲恸。

按照现在的年纪算,小蛐蛐若是不死,恐怕也是一个耄耋老人了……前一世挂念的人早已远去,而这一世,同样的痛苦,竟是还要经历一番……

她屈膝坐下,呆呆看着手里阿珩赠的笼子。月沉湖水波淼淼,天空白云亦碎成一片一片,沉入漆黑幽深的湖底。

当歌放下笼子,走到湖边,掬起一捧水,看着它一滴滴从指缝流尽,难分是水还是泪,指尖凉透。还记得那日冰上舞,他掌心的温度,今后……竟再也见不到他那样对我笑了吗?

当歌低头久久看着湖面,忽然发怒般从地上抓起一颗石子,狠狠扔出去。老天,你为何对他们如此残忍!她喉头发苦,脑中一阵一阵的痛感袭来,双眼一黑,跌坐在地上。

湖面涟漪一圈一圈泛起,当歌呆呆看着水面上飞舞的蜉蝣,轻轻一抽鼻子。罢了,天下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之说?老天垂怜,神族能得千年之寿,而这小小的蜉蝣呢?自己弹指一挥间,已是它的一生。人终有一死,也不过是早晚之分……

她慢慢从指尖凝出一簇青色的火苗,笼子燃烧起来。阿珩,阿玥,安心去吧,至少,你们不用再被束缚在这尘世之中……

火苗跃起,半个笼子都被吞噬。当歌凝泪看着,却又突生不舍,猛地跪下去,忘了自己是有灵力的,竟傻傻地企图用手去拍灭火苗。

一股水哗地从头浇下。

当歌错愕地抬头。一个月裳少年站在她面前,气得龇牙咧嘴。他一把拉起当歌,气急败坏地道:“旁边就是湖,为何要用手!”

当歌看着面前俊美的少年,莫名生出一种熟悉感,一时也忘了挣开他。少年气呼呼地拉起她的手来,白玉般的指尖已经被烧破了皮,起了密密麻麻的小水泡。他狠狠瞪她一眼,轻轻将她的手指放到嘴里含住。

当歌猛然一颤,就要往后躲,清凉酥麻的感觉突然包裹上来,她瞪大眼睛,忘了挣扎――为何如此像被白才咬伤那次?她再看向那专心吮吸她手指的少年,心中一动,“白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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