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两个月后，窦氏百日祭完毕，她猝然离世后带给众人的打击哀伤，也渐渐被沉淀了下来。而离家已足有小半年的李昭宁，也终于是到了要回家的时候。

“路那么长、那么长，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岔口和尽头……”离别宴上，不自觉，李昭宁重复了她母亲窦氏的话，然后拍一拍身侧又禁不住红了脸眼眶的李世民肩膀：“世民，母亲生我们养我们，为的，可不是让我们只会在她死后一直难过。

今天开始，彻底收好你的悲伤阴沉。你啊，虽然不用向大哥那样担着那么多的责任，但也好歹，是已经成了家的大人了。

你读过万卷书，也习过足够的兵法武功，所欠的，是真正的历练——而，离咱们这里不太远，河东绛州龙门渡的白牛溪，以当世大儒王通坐镇，集聚的，便是当今天下是为精萃的豪杰名俊——细眼玄龄、风流如晦，河东三凤、太原双温，还有被坊间当做传奇唱念的红拂李靖……”

“啊，是啊，龙门白牛溪。”老老实实听训于姐姐李昭宁，就仿佛是听训于母亲窦氏的李世民，渐渐也是眼亮心动，不自觉，他在李昭宁一个个名字出后悠然神往的看向长孙安然：“安然安然，我们一起，去龙门白牛溪看看吧！”

长孙安然怔一怔，不自觉想要点头说好，却被颇具母风的李昭宁伸一伸手，利落止住。

带一些歉然，但很是坚决，她说：“安然，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比我们谁都做的更多，也更累——但，很抱歉，能者多劳，接下来，这个家，还是必须要辛苦你在后院劳劳掌住。”

她看一眼万氏，又看一眼郑观音：“这些日子，姨娘和大嫂确实超乎了我想象的贤惠与强干。而安然你，也确实在用全力的、指点带领着姨娘和大嫂，但……”

“但我们比之安然，终还是差的太远。”李昭宁不好说的，郑观音却是坦然的说了，微笑着，几分赞叹、几分自愧，但心悦诚服，她说：“虽然我跟姨娘，我们的年龄加起来足有五个安然那么多，但却，哪怕十倍数个的我和姨娘加起来，也还是远不及安然一个人的睿智果决、与从容强大。”

“是啊，安然，夫人这才撒手，咱们府里前前后后却每天有那么多事，”万姨娘也跟着开了口，她是尽量笑着，但却又带了惶然的求恳：“现下离了你的话，这后院里，当真是一天也转不动的。”

“而且安然，我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四郎元吉——咱们母亲这一生中，于三郎玄霸之外，最最无法道于人前的伤心挂怀……”

“阿姐，干嘛把玄霸跟元吉相提并论？”哪怕是以自个亲娘的名义，哪怕是真的把这年长自己九岁的姐姐打心里当了半个亲娘一样敬重，听闻李昭宁所言，李世民也仍是第一个皱了眉，并不忿反驳：“元吉天生乖戾，不可救药——就算安然再厉害，那也是管不了他的。”

“是啊三妹，元吉这孩子，从他出生到现在，也已整整十年。咱们家里，咱们谁没对着他尽心努力过呢，但咱们谁又能、哪怕稍稍触动他一下下，改变他一点点呢？”一向沉稳温和的李建成，提及李元吉那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是全无长兄风范的、不自觉的叹息又忌讳：“真的是实在没有任何办法——咱们尽量不理他、离的他远些，他还能让咱们正常过过日子，但若妄想去理去接触的话，却恐怕是要……眨眼——就又、阖府的鸡犬不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