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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韶》第14章 去天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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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轻尘在家长了几日蘑菇后,带着几车行李,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天灵山。

天灵山离京都大半日的路程,凤嬷嬷在车上铺着厚厚的毡毯,秦轻尘服完药,枕着花颜的腿,睡得舒爽。

不出所料,车队在天灵山东山脚下被拦住。秦轻尘下车说明来意,太后的侍卫眼皮都没抬,很是熟练的传太后懿旨,“任何人,无太后传召,一律不得进山,违者杀无赦。”

秦轻尘自不会难为冷面侍卫,废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在那儿,后背挺直,风吹不动。

凤嬷嬷陪站在一旁,花颜躲在马车里偷懒,李叔带着行李上了天灵山西山,先去安顿。

秦轻尘是天元帝的使者,天元王朝的一等荣华公主。她这一跪,自是有人禀告山上礼佛的皇太后知晓。

“还跪着吗?”太后念完最后一页佛经,问一旁的张嬷嬷。

张嬷嬷点头,眼含不舍。

香炉内檀香燃尽,太后取了一支新的,就着香烛的火点着,袅袅香气飘散开来。

“你倒是心软,才跪这么会儿功夫,就舍不得了?”太后换好檀香,嗔怪地看着张嬷嬷,“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张嬷嬷也不生气,将太后扶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给她捏着肩膀,“是是是,我越老越没用,不像小姐您,平日里半个时辰就做完的功课,今日足足用了两个时辰,如此勤勉,奴才当然比不过。”

“好你个巧嘴,越发没大没小了。”张嬷嬷幼年就跟着太后,四下无人时,一张巧嘴常常让太后头疼不已。

“我是没大没小,也不像某人,听说孙女受皇帝指派,生气;孙女晚来,生气;孙女来了,生气。我可怜的轻尘公主,一路风尘仆仆赶来,跪在山门外两个时辰,连口水都没喝。”

太后勉强维持的风淡云轻,再也保持不住,问道:“连口水都没喝?她身边人都干什么吃的,怎么连口水都不给。”

“孩子大约在置气呢!要我也不喝,父母早逝,一个人养在那苦寒之地,嫡亲祖母连句问候都没有,是该生气。”

“当年我幺儿命丧天龙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又有谁懂?新帝多疑,我的问候,就是那见血封喉的毒.药,为了她的性命,我也是不得已啊!”太后忆起那段往事,心如刀割。

“当年您若不阻拦宁王殿下与凤舞郡主的婚事,他说不定就愿意要了这江山,也好过人死灯灭的凄惨结局。”张嬷嬷见太后伤神,心有不忍。

“他那性子,定是要与凤舞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若是接手帝位,那些大臣们怎么可能不给他塞女人,凤舞那性子,定是不会与他人分享所爱,说不定连他都舍了,到时候也是鸡犬不宁。”

“唉,世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皇权,也不过是个枷锁,可怜我的小殿下,就这么陨了。”宁王殿下是张嬷嬷一手带大,感情亲厚,对于他的早殇,张嬷嬷至今意难平。

“你倒是个明白人,十五年过去,下一波风云再起,我这清静也快到头了。”

“自轻尘公主上交了天甲军兵权,朝中顿时热闹起来,太子、应王和忠勇侯纷纷亮剑,皇上被气得不轻。”

太后从痛苦的回忆中挣脱出来,轻嗤一声:“这丫头倒是有能耐,人刚回来就揍了凤仪,引得三方人马露出.水面,气得皇帝吐血,还给小六抢了块地皮建王府。”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孙女,有某人的风采。”张嬷嬷眼尾含笑,自豪得不行。

太后回道:“你这般替她说好话,她又不识你。”

张嬷嬷不甘示弱,回道:“你天天记挂她,她也不识你啊!”

“你有理。”太后难得见她今日这么多话,不想与她再做争辩。

“这日头快落了,山中气温低,别把孩子给冻着,您要不要高抬贵手,放她进来。”张嬷嬷七绕八绕,其实就是想太后放秦轻尘进山。

“我知你念着阿宁,想护他的女儿,不过,你备的热菜热水怕是用不上了?”

“为何?”张嬷嬷不解。

“她这跪,哪是跪我的,分明是跪给皇帝看的,人家急着跟我撇清关系呢!你还在这儿自作多情。”太后见张嬷嬷一脸不解,索性给她解释一番,“皇帝这些年一直想与我和解,就是没寻着机会,如今轻尘回来了,他自是不会放过,急不可耐的把她派来,我若轻易放了她进来,日后皇帝少不得拿她威胁我。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轻尘故意跪在山门口,就是让我配合她演戏糊弄皇帝的。我若没料错,她晚上会住到西山天灵寺客院去,明日一早会接着来跪。”

“这么折腾干嘛?咱还怕了皇帝去。”张嬷嬷还是不忍秦轻尘吃这份苦头。

“你忘了那时,先帝尸骨未寒,我宁儿带兵在天龙关拼命,他是怎么撺掇朝臣跪在殿前,威逼我让他登上帝位的。咱这位皇帝惯是会扮猪吃老虎那一套,实则狠着呢!轻尘跪是对的,咱们不能打乱小丫头的计划,尤其是你,不许下山去瞧,给我忍着。”

张嬷嬷回道:“我自是不会去添乱的,那孩子还是出生时见过,如今长成,出落成大姑娘了,也不知道随咱殿下多些,还是随凤舞郡主多些?”

太后从手旁暗格里拿出一个红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是厚厚一摞纸张,叠得整整齐齐。

张嬷嬷接过,“是轻尘公主,从儿时到长成,全都有。”

画中,轻尘或在追蝴蝶,或在读书,或在睡觉,什么样的都有。

“阿彦知道我惦念她,每次送东西来,都会夹几幅丫头的近况,好让我活着也有个盼头。”

“丞相有心了。”张嬷嬷一边翻着画像一边说道:“您竟然私藏着这等好物,到现在才给我瞧。”

“还不是你身边杂人太多!”太后拿过几幅,一起欣赏起来。

“别人近不了您的身,就退而求其次,把眼线都插在我身边,我送走一批,又来一批,我也不想啊!跟那帮小蹄子斗智斗勇,很累的。”

“轻尘回来,那些人不能再留,你寻个机会,都打发了,换上可信的。”太后吩咐道。

张嬷嬷点头,回道:“您放心,一定会处理干净。”

“突然换人,太惹眼,过段时日回鸾,不如让他们都留在天灵山,继续替我侍奉于佛前,替天元祈福。”

太后的方法确是上策,张嬷嬷深表赞同。二人这日一直窝在佛堂,翻看秦轻尘的成长史,不时还被画中的小人逗乐,笑上几声,像是回到几十年前,二人相伴偷溜出去玩的时光。

日落西山,晚霞褪去最后一丝光亮,守门人没得到太后谕旨,按时关上山门。

秦轻尘在凤嬷嬷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回了马车,花颜难得没有冷嘲热讽,铺好软枕,替她擦着药酒。腿上的淤青,经她的巧手一番按摩,散去不少,可看着还是骇人。

花青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在山道上,将马车驾得四平八稳。

天灵寺方丈慈玄大师独自候在寺门前,方丈年逾半百,慈眉善目,缥缈出尘,衬得千年古刹多了份空灵之感。

秦轻尘忍着膝盖痛,由凤嬷嬷扶着,前去见礼。

“大师,晚辈有礼了。”秦轻尘大礼拜之。

“公主,有礼。”大师打了一个佛偈,“山野清寒,里面请。”

秦轻尘跟着慈玄大师入寺,花青、花颜下车跟在后面。秦轻尘幼年毒发之时,曾得慈玄大师一味奇药,这才从鬼门关爬回来,宁王府为此感激不尽。

一路走着,快要到客院,慈玄大师都没再开口,只安安静静地带着路。凤嬷嬷本想着慈玄大师会念着与宁王忘年交的情分,给秦轻尘好个脉,问个诊的,可大师不先开口,她也不好说什么。秦轻尘还不知道大鹏鸟失约,未送新药方之事,她若开了口,秦轻尘定会怀疑,到时候就瞒不住了。

凤嬷嬷稳得住,花颜可不行。

见大师转身要离去,花颜什么都顾不得,身子横在人前,直.挺.挺一跪:“慈玄大师,我医道不精,求您给我家小姐看看。”

慈玄大师佛名远扬,得天下人敬爱,花颜这一跪,大有胁迫之意。秦轻尘连忙阻止,喝斥道:“花颜,不得无礼。”

花颜埋着头,不看秦轻尘,就那样跪挡在慈玄大师前方。

慈云大师倒是和善,笑着打圆场:“公主无需恼怒,花颜小施主也是一番好意,只是老衲水平有限,实在是帮不上小施主的忙。”

“大师,您不试怎知不行?”花颜坚持要慈玄给秦轻尘看诊。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雨默动静体自然,万物皆有缘法,我不是轻尘公主的解语花,还请失主莫要强求。”

花颜被慈玄大师的佛语弄晕,抬眼看着大师,不知所措。

秦轻尘一把拉起花颜,给慈云大师让道:“大师,多谢提点,您慢走。”

慈云嘴角含笑,漫步离去,远远地丢过来一句话:“你若盛开,解语花自来。”

凤嬷嬷心中一喜,莫非秦轻尘还有一段了不得的机缘,能解了这魅灵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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