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果不出所料，三小姐窗前有一束红梅。”清漪放下窗子，慢慢道。

彼时秦疏桐正梳妆，“嗯，我们去寻她。”

秦瑾瑄的额头已经结痂了，血肉缝合以后，便不似以前那般狰狞。她见秦疏桐来了，直截了当地问：“我当怎么做？”

秦疏桐微微一笑：“妹妹好似，十分着急。”

“你若不急也不会来了。”

这秦瑾瑄说话十分呛人，秦疏桐缓缓道，“只需让她让她身败名裂。”说罢抬眸望了望秦瑾瑄。

秦瑾瑄一惊，到底还是不舍对自己亲妹妹下手。可想起母亲的不公，想起妹妹受到的精心栽培，她狠下心来，“怎么做？”

秦疏桐贴近她的耳朵，轻轻说了些什么。

听到咚咚的敲门声，秦梦萝放下右臂的袖子，“谁？”

“妹妹，是我！”她一听是瑾瑄的声音，便起身来迎。对上秦瑾瑄惊诧的目光，“滟碧呢！”

“我这半个尼姑，哪里需要丫头来伺候。她早就配到锦心苑去了。”

“这怎么行！妹妹自出生便锦衣玉食的，这忽然无人服侍，可怎么吃得消啊！”想到这儿，便暗自咬咬牙齿。

“姐姐，你可信我，那日真有刺客来我房中在我右臂划了一道！我本是想着派人去盗那秦疏桐的刺绣，可是并没得手啊。”秦梦萝眼中噙着泪花。

秦瑾瑄摸摸她的手：“我信！妹妹放心，姨母刚封了妃，爹爹不敢如此就将你送去做尼姑的。只怪我们扬了太多水花起来，被秦疏桐乱了阵脚。倒要学学那秦菥苓，表面上乖的像只羊，不定心里打什么鬼主意。”

秦梦萝颓丧地坐到地上，“眼下父亲未归，母亲不能出来，苏篱哥哥也不曾过问我们的事，我们……”瑾瑄把她扶起来，“妹妹，先莫难过，我有一计。”

“滟碧的爹可是我们秦府菜商，从他那儿运进来点东西极其容易。她虽去了锦心苑，心还是向着你，你寻寻她，弄来点毒虫，待那秦疏桐洗澡时放进去，我看她是要命还是这身子。只要侍卫一进去，她这一辈子便完了。就算爹爹也难保颜面，到时谁被送去做尼姑就知晓了。”秦梦萝脑中一直回想着秦瑾瑄的话，扮作丫鬟向锦心苑走去。

行色匆匆地，忽然撞到了正对面的秦疏桐，赶紧低头说道，“奴婢该死，望小姐原谅。”秦疏桐摆摆手让她过去，梦萝转过身来，心里诅咒秦疏桐不得好死。

清漪上来扶疏桐，在她耳边轻语：“小姐，上钩了。”秦疏桐点点头，自顾自往前走。

“姐姐！”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充耳轻盈起来。她扭头，见苏篱跑着向她来，这苏篱倒不似别的纨绔子弟，从来都是通身青灰抑或白蓝，不见有过什么闪亮灼人眼的图案，顶多一枝梅一只鹤，闲雅地很，只不过这性子倒是胭脂堆里扎惯了，一出口便满面脂粉气。

“刚刚那丫鬟好生眼熟啊。”他在秦疏桐耳边嘟囔起来。

“苏少爷整日在秦府游手好闲，哪个院子没串过！哪个丫头没见过！眼熟再正常不过了。”

“哦！我记起来了。这丫头前不久犯了什么错，刚受了惩罚！我想她心里自责得很呢！”

“犯了错受罚再正常不过了。我觉着应当打顿狠的让她长长记性。不是自个儿的东西便不要抢，到头来反而是害了自己。这皮肉之苦倒也是不好挨的。”

“可是姐姐不觉得应当给她次机会吗？”

秦疏桐停下脚步。

她回头望了望苏篱，他眸子里有一眼清澈的潭水。再多看一会儿便要陷进去了。她扭过头来，“害人之心不可有，要是这人心被利益熏黑了，便只能剁吧剁吧弄成肉泥喂狗。人嘛，总是不想挑起事端的，可一旦被无故地捅一刀，便只好再捅回去。你说世上能有几个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好人儿，这人都厉害着呢，你伤我根手指头，我便要你粉身碎骨来偿还。”说完她笑起来，“瞧瞧你，怎的如此不经吓。”便咯咯咯地向前走。

“清漪，到时候让月儿支开这家伙，他已然认出了秦梦萝，怕是会坏我们的事。”

转眼两日过去了。

那日下了场大雪。秦疏桐远远看见秦瑾瑄端着汤婆朝她房中走来。

秦瑾瑄打开门：“我妹妹弄来几百只丁香蝎，想要咬烂你的身子呢！”丁香蝎闻不得丁香，稍一丝气味，便成千上万。

秦疏桐笑一笑说：“这不还有你知会我呢吗！我倒不怎么怕了。”

秦瑾瑄歪歪嘴角，露出一抹邪邪的笑容，“那么，一切按计划进行。”

这日天气寒冷，上午秦疏桐要浴房丫头烧好水，秦梦萝便也要沐浴，说是临走前最后一次，那丫头凑个方便，将两人安排在了一处，却正是秦梦萝所思。

秦疏桐与清漪来了，正巧遇上秦梦萝，秦梦萝见了疏桐，倾身道，“梦萝见过姐姐。”

疏桐莞尔一笑，“妹妹倒见怪了。”

“不不，我只是想通了，欲弥补一下，待我走了，就再见不了姐姐了。”

“我怎会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呢，这么吧，你提个要求，姐姐尽量满足你。”

秦梦萝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便抬眸道，“我也没脸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了，只是，这北面暖和，望姐姐能让给我洗最后一次。”

“这不容易，让给你便是。”说着便往南侧走。背后梦萝浅浅地笑。

秦疏桐走进南侧浴房，红色花瓣漂在水面，古铜色金兽嘴里吐出淡淡烟雾，很香。

“清漪，这是丁香。”

“奴婢这就弄出去！”清漪正欲搬去香炉，被疏桐挥手制止，“无妨，你叫那滟碧去北侧。”滟碧的娘染了病，疏桐用钱很轻松地收买了。

梦萝多疑，却恰好没有嗅香的本事。

滟碧轻轻走进来，唤声小姐，“我偷偷跑出来伺候您最后一次。”她在房中环绕一周，将帘子拉上，袖中的纸包顺利地滑落到手上。掀开金兽的盖，轻巧地投进去。

“小姐，奴婢检查过了，这无半点丁香，便放心得洗吧。”梦萝慵懒地伸开手臂，滟碧忙上前伺候。

“三九，我总觉不妙。”

三九懒懒地跟在苏篱身后，“少爷又有何预感了？”

“桐姐姐在何处？”

三九看看日头，“此时估计正沐浴呢！与梦萝小姐同处。”

苏篱惊讶地扭过头来，看见秦菥苓紧紧向自己走来。到了跟前，便欠欠身子，“见过苏篱哥哥。”

“妹妹这是？”

“哦，哥哥出身丝线世家，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我想着学些基本，等弟弟长大了便教给他。也好长些本事。”

“哈哈！那好，改日我必定好好教你！”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吧。”菥苓扯起苏篱的袖子便往回走，苏篱不忍拒绝，抛给三九一个眼神，让他去探探情况。

三九飞快地向浴房跑去，蹭到了一个端盘子的玄衣姑娘，这姑娘通身都是玄色，不着一点图案，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也没有任何发饰。眉目清秀地很，眼中却透着一股戾气。

翡翠盘子着地，碎成无数瓣，向两旁散开。姑娘紧紧瞪着他，像是要把他撕碎。

“姑娘，对不住了，我有急事，等事情了结了我再来解决我们的事！”三九正要继续向前冲，被那姑娘一把拉住。

“撞碎了东西便要走。”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这嗓音像是掺了冰屑，直直地逼进到骨头里。

月儿扯住他的衣服，用力拉过来。三九翻个跟头，将她的手甩出去。月儿疾步向后退，顺势捡起地上的一根梅枝，直直刺过去。三九用双手握住梅枝，伸到最后又猛得拽回，攥了一手梅花瓣，使力向月儿扔过去，巨大的冲击力让月儿打了一个踉跄。她向后连打了几个空翻，扬起一地雪，用脚在地上画个半圆，雪便城墙般涌起来，扑向三九，三九急忙躲闪，却免不了落了一身白色斑点。两人僵持不下，一时难以解脱。

梦萝已泡在了水里，身后滟碧仔细按着，心想着秦疏桐被蝎子咬得体无完肤的惨样，不由笑了起来。耳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