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难,求死难,作死不难。作死的人让阎王很头疼,上天每年给的指标明显不够用,地狱也没余粮养活那么多鬼。所幸删除名字的工作很有快感,阎王很喜欢这种快感,赵佶也很喜欢这种快感。赵佶笔尖一削,朱砂在周邦彦这三个字上融化如血。
周邦彦装腔作势地间歇性贫血晕倒,几息之后又装模作样地醒过来看看“粉丝”们的反应。
周邦彦眉头微皱,发现了问题所在,这些人不是真爱粉啊,居然越过周邦彦的队伍,继续往前拼命地狂奔,难道前面还有更大牌的人存在?
前面没有更大牌的人存在,但后面却有更要命的人存在。
只见江湖人群之后正有百余骑兵挽着强弓对他们进行着无情的射杀。
非职业的屠夫在职业屠夫面前也只是待宰的牲口。
牲口们有序地中箭倒下,生命力强的哼几声,生命力差的还来不及哼。
解决完江湖人士,骑兵们已经冲杀至余图等人眼前,一排长毫不犹豫地扎了过来。
余图正要挥剑出手,周正、章界、张迅早已出手,扬起一番尘土刮向对方。
骑兵的进程立马受阻,但没有任何骑兵坠马倒地,来的都是高手,武艺和骑术十分精湛,都是禁军中的骨干。
白花花的兵器由于在刚才没有饮到血,在空中彼此共鸣着嗡嗡嘶鸣,众兵器心有灵犀般的改变策略将五人围在圈中,算是亡羊补牢。
周邦彦脸上肌肉抽搐道:“若未能突围,当先杀我,勿受辱于此。”
文人不少就像周邦彦一样,涨脑力、心力,不涨胆力。
众骑中有个文人模样的官员提马向前,行躬礼道:“龙图阁直学士张文见过周大人。周大人莫慌,你之命当由词馆来取,
龙图阁不敢越位行事。下官此行,诛杀章界、张迅等擅离职守之官而已。大人可速去。”
张文、章界、张迅?余图脑袋涨得如斗,姓张的满地走?
张文说完,围兵网开一面,示意周邦彦离开。
周邦彦犹豫不决,但向出口慢慢移动的脚步还是出卖了心迹。
章界见状高呼:“大人一时贪生,岂忘我兄弟辞官誓死相护之情谊?”
余图急忙拉住周邦彦衣袖道:“大人若去,岂不寒天下人心?”
周邦彦停步犹豫,章界高声喝道:“此莫非张大人化整为零之计也?”
张文不答,网开之面合拢,众兵器压缩包围圈,圈中空气似乎稀薄起来,五人呼吸困难,急促不止。
五人中张迅最是满头大汗,他环视昔日兄弟,似乎看见熟人,怒喝道:“谢虞候,你我同日投军,今日兄弟操刀,敢单挑死战,一决雌雄否?”
群骑中一个声音笑道:“张虞候,你我校场相争百回,皆未敌过我三十回合,却敢争先送死?望张大人下令,待我杀此无知小儿。”
张文点头,众骑拉大包围圈,余图等四人也靠边腾位,独留二人在圈中较量。
余图抬眼看去,圈中二人,谢虞候银甲配金枪,赤马无双;张虞候布衣举空掌,赤脚一双。
好悲剧的视觉对比。
余图见谢虞候渡马数步,明白他是在估算最佳冲杀距离,不愧是禁军中的高手。
算好距离的谢虞候大喝一声杀。杀声方起,张迅却领先谢虞候起步冲来;杀生未消,赤马已经杀到张迅眼前。
群骑一阵喝彩,喝彩声中,余图看见谢虞候抖出一幅人形枪花图,刚好将张迅全身覆盖,不留半点死角。眨眼间,群骑喝彩声全消,只剩余图叫好之声,因为枪花遁消。
只见张迅抓住枪身悬在空中,与谢虞候、赤马,三物合一,如一个整体,冲锋在前。
谢虞候杀声终尽,张迅杀声喝起;张迅杀声未尽,枪身折断声起;枪身折断声未尽,喉咙被枪尖洞穿声起。这是谢虞候人生中听到的最后声音。
杀声、脚步声、马蹄声、喝彩声、杀声、枪身折断声、喉咙洞穿声。众声如念经声,一回合间,超度亡灵。
见张迅获胜,余图微笑中却有感悟,穿得威风凛凛,死得威风扫地。
可见世间道理,古今一致。打架这种事情,追求皮肤好看没用。
此刻,场面极度安静,众马儿似乎也通了人性,不敢嘶鸣。但一个欣喜的笑声好像不通人性,浮夸起来:“这厮武功精进如此,东西必定在这厮身上。众将听令,一个不留。”
张文令声一下,群骑列阵冲杀过来。
“八方连锁阵。贼娘,要命了。快到崎岖处,方可抵挡骑兵战法。”张迅边退边吼,吼声一片颤抖。
群骑岂让五人心意得逞,骑兵在八个方位连成一体,冲锋、补位迅速,直接水泄不通。冲杀半个时辰,余图等人如同在桶中晃荡的水,混乱不堪。
张文在阵外看的清楚,异族青年余图武功最弱,修为弱冠而已,处处要人相护,不然早就身死当场;张迅、章界武功在余图之上许多,修为已至不惑,与章界各受伤一二;但章界武功明显比张迅高一线,杀了一骑;周正武功最高,修为至少天命,未受伤,护得周邦彦周全的情况下,击杀三骑。
“须各个击破,慌其心,乱其智,此战可定。”张文拟定好作战计划,从马上飞入阵中,破空一掌劈向最弱的余图。掌未至,掌风就劈得余图耳膜出血。这掌实在霸道,群骑看到掌风把余图脚下泥土压塌方了,余图坠落入坑中,尸骨不见半点踪影,一时喝彩声大起。
今天的喝彩声好像是假的,没有半点作用,如果有,那一定是反作用。
张文脸色尴尬,笑道:“原来是郭家的五行剑法——土遁之剑,好。”
好字声未落,张文身形起落间便出现在三丈开外的张迅眼前。张迅并不惊慌,与张文硬拼几掌,不落下风。张文笑道:“多读书,心智方开。”
原来张文武功的名堂叫“雷霆万钧”,中招或者硬拼难免全身酥麻,那效果在旧时如同吃蒙汗药,在今朝如同打麻醉针。
总之,男怕入错行,张文明显被武学耽误,世间从此少了一名好大夫。
张迅书读得少,活该被骗,他的动作明显迟缓起来。张文运转功力,双掌趁机痛击其心肺。
群骑中又有不长记性、不识趣的人喝彩。张文眉头紧锁,没有听到预期中想听到的胸骨碎裂声。突然间,张迅动作迅猛,双手琐死张文双手的关节,让其动弹不得,并将他推向冲来的骑兵的枪尖。喝彩声骤停,这实在太尴尬了。
张迅琐死张文一边推进一边笑道:“张文,你在朝中欺压我多年。士别三日,你奶奶的死得让我刮目相看。”
张迅有些得意,能够骗一名修为已至天命的高手上当受死,是应该得意,可惜得意就忘形。突然间,张文的手好像自动脱臼,如得水之鱼,以不可思议的反角度击打在张迅胸口,骨头碎裂声沉闷得让人恶心。
胸骨碎裂的张迅觉得自己就像个孕妇,心里面也很恶心,可惜孕妇吐的是水,他吐的是血。
张迅还是被骗了,倒了,死了。全场一片安静。张文环视一圈,心里很不爽,大喊道:“都愣着干甚?喝彩呢?”
于是喝彩声又起,不过就像便秘一样断断续续的,一点都不痛快。毕竟喝彩声已经不像前面那么自信了。
圈中三人见张迅被杀,果然被震慑心神,但张文也没有马上跟进杀人进度,而是将张迅尸体抓起,运功将其衣物震得粉碎。
一条赤裸的尸体横在空中,衣服、食物、银子、铜钱等碎屑根据爆炸轨迹的不同,先后掉到地上来。
张文带领大家瞪大眼睛看着尸体,又看看一地的碎屑。然后大家都不跟随着张文的眼神了,全部都看着他,场面相当安静,大家眼神的内容也相当复杂。
死者为大,虐尸、窥尸癖这个名头是跑不掉了。张文脸有点红,但他毕竟是高手,看见场面有所失控,瞬间恢复常态,盯着章界怒吼,转移内部矛盾道:“东西何在?必在章界身上,杀。”
张迅的尸体被扔到一边,章界表情痛苦。痛苦的不仅是因为兄弟横死,更因为对方攻击的重点集中到自己身上。
章界与张文游斗二三十回合,力保不失,但趁机偷袭的骑兵给他添加了几处新伤。新伤旧痛,简直痛不欲生、苦不堪言。
章界与张文游斗,渐渐乏力,败象明显。求生欲望让章界高喊:“周大人再不出手,我等必死无葬身之地。”
听章界求救,周邦彦苦笑道:“我乃手无缚鸡之力之徒,身在词馆,厌其学,恶其道。章兄求错人了。”
章界心里暗暗叫唤不好,想自己兄弟二人算计错误,所托非人,换得今日身死荒野。
章界身法渐渐失去章法,面对张文劈过来的霸道掌法,已经避无可避,只得全力以赴地硬拼。硬拼之下,章界双足陷地下一尺之深,他眼睛一花,看见张文已经消失在眼前。
面对张文的消失,吃惊的不是章界,而是周正。因为张文凭借章界的掌力刹那间御力袭击到周邦彦眼前,声东击西,又不动声色。
周正所能做的就是在雷霆万钧之下,将周邦彦拉倒自己身后,然后用身体硬吃张文的偷袭。
张文的双掌深陷周正体内,没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只有一股奇正之气将他反弹出去。周正身体摇晃了一下,还没来及吐血,就感到身后有股不详的气息。
周正防备着张文不敢回头,但丰富的江湖经验让他感受到了事实的真相:江湖人士的尸体堆中有一道剑气向身后的周邦彦杀来。
周正赶紧移形换位,用身体挡住周邦彦,准备用自身的奇正之气来硬吃这道剑气。剑气在周正体内似乎化为无形,但身后的周邦彦却一声惨叫。周正马上回身扶住周邦彦,看见他胸口心脏处鲜血染布,多出了一道致命的剑伤。
“词馆的隔山打牛。”周正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剑客,剑客正心不在焉的拔着他自己身上的箭枝。
眼前的剑客刚才还是一具插着箭枝的尸体,没有谁会想到一具尸体会突然间活过来出手发难。
词馆果然不拘一格杀人才。
刚才的尸体现在的活人对着刚才的活人现在的尸体行躬礼道:“晚生词牌名‘少年游’,特奉词馆之令,来取周大人性命。”
周正、章界满脸惊恐地道:“少年游?”
词馆终于派杀手来清理门户了。事起于少年游,事终于少年游。
词馆杀人真讲究艺术格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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