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原本模糊、遗忘的部分，全都浮现。

包括了，赵飞成长过程中的所有。从陌生变得熟悉，只用了短短时间，这本来就是他的过往。

但很快，这些清晰呈现出的记忆，再次变得模糊了。其中不重要部分，顷刻间变得支离破碎。直至，彻彻底底地湮灭。纵使赵飞怎么努力思索，都已不见了踪影，就仿佛从来都不存在。

这是一种极为可怕的变化，让赵飞，为之胆颤心惊。若是没有了记忆，他又哪里还会是他呢？

整个过程，他都十分清楚，然而却只能旁观，无法，做出丝毫的改变，只能承受可怕的后果。眼睁睁，看着更多记忆，从完整变得破碎，从他的记忆团中剥落出，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碧落黄泉，究竟是什么？这是什么样力量，竟能磨灭记忆？”

赵飞沉思，却找不到答案。但他断定，这股力量，必定超凡，很高端，是他目前无法触碰的。甚至于，在很长时间里，他都只能仰望这力量。这绝不是，凝气境、结丹境所能掌握力量。

然而，赵飞没有困惑太久，不一会，就连这疑问，都从他脑海中消散，整个人变得混混沌沌。就连，眼前只是幻象这个事实，他都已不记得，完完全全地，失去了，对自身的所有掌控。

沉浸在，一段段略显残破，但又十分重要记忆中，走马观花般随之动容。

其中，既有他在荒野山林，猎杀凶兽时凶险场景，也有在白家镇时，少许记忆深刻人物事件。他所有的情绪都被调动，随着那些场景的重现，做出相对应的变化，或惊或怒、或悲或喜。

又过了片刻，连这些记忆，都越来越少，在消散。

没有了这些记忆作为依存，赵飞的神识逐渐凝滞，不再活跃。就好像，随着记忆消失而沉寂。

“赵飞！我是赵飞……”

到得最后，所有记忆画面都消散，眼前黑暗一片，唯有，几近于呓语的呼喊，在黑夜中回荡。

“啵！”

伴随一声，什么东西碎裂的轻响，赵飞最后意识都没了。无思无想、无念无动，彻底地沉寂。这状态，倒和修炼时顿悟相似。但顿悟是极好的，赵飞如今状况，却很不妙，就快要死亡。

连原本在泉水中浮沉不定的身躯，都很快失去活力，变成木头桩子，直挺挺地，没入水面下，向着水底坠落。

碧落黄泉不很大，像是个小池塘，但其深度很惊人。赵飞直线沉坠，过了许久，都没有到底。要是赵飞醒着，只怕真会怀疑，泉水底部有通道，通往真正黄泉。可惜的是，他失去意识，对自身的处境，全无所觉。

不知过了多久，赵飞陷入黑暗识海，再次亮了起来。尽管不很明亮，但是也足以，驱散黑暗。紧跟着，就有画面逐渐变得清晰。

“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嘭。”

骤然，一股力量，撞在了赵飞的肩头，让他呆愣住，搞不清楚状况。但看着视镜中爆开血花，他却不由自主，心情变得十分愉悦。这远比，他捕捉到强大凶兽，生出的喜悦，更为浓郁。

手中紧握的冰冷，造型很独特的事物，也让他，有种感觉似曾相识。

“秦林，别愣着，该走了。”

没等赵飞想清楚，这种熟悉感觉，从何而来，就有个既陌生有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察觉到，那人的存在。准确说，那个人，是从记忆深处，添加进画面。

“秦林？”

赵飞皱眉，不解。如果那个人是在叫他，怎么会叫错他的名字？那人穿着打扮，也太古怪了。

陷入迷惑的，只是赵飞神识。场景之中，应该是他的身躯，却是应声而动，快速地拾捡装备、进行打包，竟是一气呵成。几个呼吸，他就已背上行囊，跟着那道身影，朝着远处急奔去。

没走出几步，就有更多记忆，填充进来。

“秦林，我是秦林！我这是在执行任务。”

赵飞神识如同白纸，轻易接受所有信息，恍然，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感觉十分之神奇。眼前的这幕，是他穿越前最后的记忆。赵飞，不过是他在异世界的寄体，他是秦林没有错。

原本，秦林是华国一个优秀的年轻军人，有过多次执行任务经历，是一名，极其优秀狙击手。

先前那幕，正是他狙击目标人物的画面。

然而，就是在这次任务完成，撤退时候，他和队友受到强敌阻击，他以一己之力，掩护队友，让队友顺利地撤走。而他，命丧此地。但很快，他的残存意识，穿越空间壁垒，投生异域。

恰好，融入到，即将死亡赵飞的身躯中。

正如他所记得，他们没走出多远，就有强敌出现，展开激烈交锋。手持轻狙的他，以一敌多，成功拦截住，那只强大的队伍。并且，成功狙杀那只队伍三人，这也是秦林，最后的辉煌。

对方有备而来，任他实力再强大，最终，也还能饮恨。

“咳、咳咳……”

赵飞从迷惘醒转，立时发觉有些不对劲。他身处位置，似有古怪。

唰！

双眼开阖间有神光闪烁。赵飞顾不得整理思绪，径直以瞳术观测，就见到，眼前黑蒙蒙一片。瞳术，竟然没能奏效，他完全无法看清，水底究竟是什么模样。只是，有不安情绪在蔓延。

作为久经沙场战士来说，像是这样的感觉，十分精准。

强行按捺下好奇心，赵飞迅速上浮，没有继续往下潜。以他如今实力，实在不足以前去冒险。也幸好，赵飞没有看见水底的情形，才能保持镇静，倘若他看见了，只怕，会被吓得不轻。

那样的画面，换谁来，都没办法承受，不由为之惊怖。

花费些功夫，赵飞总算浮出水面，长长地，呼了口气。然后，才有时间，去思索先前的变故。很显然，真正的赵飞，神魂虽然死去，但并没有彻底湮灭，仍是，留存在他的这具身躯中。

这点，是秦林此前，完全没有察觉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