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别来无恙。”舒焕显然心情很好。
“我挺好，我有了安儿，这倒是一桩喜事。只公主刚刚生产不足两三月，皇上心疼女儿，命我安心在家陪同。”说着面露颓废之色。
“将军，听我一句劝言，待公主热络些。我听闻，淳于公主知书达理，为人处世很是大气，这在朝臣中间是出了名的。你看看皇城这么多公子哥，哪个不希望娶得公主为妻呢？你断断不可，生于福中不知惜福。”
“这我知晓。”
“你既知晓，我就不再多言，只是作为长者做个提醒，当局者常常迷惑，而旁观者清。”舒焕好言相劝道。
“嗯！对了，不说家事，说说正经事。舒先生，您从沧州来，最近沧州战事如何？你快快说与我听听。我整日在家，虽说天天早朝，但朝堂上的消息，您知道的，报喜不报忧，粉饰太平。”
“战事还好，只是因为战乱，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流离失所，不得安宁！”说道这个，舒焕面露忧色。
“着实可恨，明日早朝，我要面呈皇上，请他增拨民众的安置款银。”
“不可，将军！”
“为何不可？民安则国安，国安为国泰之本。民为水，水之不稳，朝廷必将飘摇。”范萧天有些激动，面色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将军，万不可逞匹夫之勇啊！”
“何来此说？”范萧天不解。
“国库存银多少将军可知晓？”舒焕问道。
“此事不知。我等怎会知晓国库存银情况！舒先生好生糊涂。”
“我的将军啊，你才是真糊涂。将军近日可曾听闻，各地县的税收又增一层。请问将军，为何要增收赋税？”
范萧天不语，他一心在战事上，吏部赋税之事，他并不熟悉。
舒焕见他不再反驳，继续讲道：“国库存银不多，将军此时若再要皇上拨银，无疑是火上浇油。你说是不是？”
“那以先生之见，该如何是好？”范萧天眉头紧锁，背手而立。
“京城有钱人多的是......”舒焕笑嘻嘻的说道，一边说一边用手轻抚他那有些发白的胡须。
“先生的意思，我不明白。”范萧天越发疑惑了。
“李丞相府中，听说富可敌国！”舒焕缓缓说道。
“先生，整个京城都知晓，李渊府戒备森严，常人一般进入不了的，想从他库房里取出银子，比登天还难！”
“咦！非也，非也！此事只可智取，不可蛮干！”说着趴到范萧天耳边，悄悄的嘱托了几句。
“先生好计谋！高！实在是高！不过，这事情得瞒着我父亲大人，他若知晓，以他的脾气，必耻于这种行径。”范萧天拍手大笑。
“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哈哈哈！”舒焕老谋深算，一脸志在必得。
“说及李渊，他现在可是风头正盛，前段日子，不知从哪里寻来一道士，说是在太行山上修行，得了长生不老的方子。偏生皇上就好这一口，天天吃一颗那道士给的长生丸。”范萧天说道。
“荒诞至极，吾皇毕竟年事已高，真龙天子寻求长生，必会给一些图谋不轨之人有机可乘！”舒焕有些气愤的说道。
“我本想请公主进宫，稍向皇上提提，多多注意身体，但细细想来，这也不妥。公主提起，皇上必知是我的意思。他向来多疑，不喜党争。”
“李渊一日不除，我朝一日不得安宁。”舒焕愤愤的说。
“可是李渊树大根生，想要连根拔起，并非易事。”
“这么些年来，李渊党遍布朝野。但树敌也多。十八年前的国库黄金盗失案，御史中丞尚密珏大人，上折子要求彻查此案，被他冤枉，满门抄斩。上官大人不愿与他同流合污，陷害尚密珏大人，也被他设计陷害。可怜上官家，家产被抄，株连九族。治理河道的赈灾银俩，被李渊一党划分殆尽，泰县县令，县丞，有的被斩首，有的被流放，也是很惨。近年来他越发猖狂，着实可恨。”舒焕越说越怒。
“听闻当年上官三兄弟也未能幸免，上官家上下无一生还。”说到这里，范萧天也觉得可惜悲恸。
“李渊一党，必须铲除。”舒焕说。
“舒先生，除去李渊并非易事，我们得从长计议！”
“树高必招风，我们先帮他一把，让他好好的多得瑟些时日！同是将军，您需见机行事，朝堂上，不动声色间夸他于无形。若他有提议，明里也附和他一些。利用这些时日，我们休养生息，以逸待劳，静待时机成熟，攻其不备，让他落得众矢之的之地。关门捉贼，擒贼擒王，皮不存，毛将焉附。他败了，他身后一党都是树倒猢狲散的主，不足为虑！”
“先生好计谋！似虑周全眼光长远！”范萧天点头称是。
“哎呀！与先生说这么多话，竟忘了先生还没有用晚膳这事情！”目光瞟到淳于芙蕖送来的餐盒，这才想起来。
“我以为将军又变小气了呢？”舒焕逗趣他道。
“公主送来的饭菜已是凉透了，这样吧，我也闷了一日了，先生我们去醉仙楼喝两盅如何？”范萧天知道，舒焕最是喜欢醉仙楼的烤鸭。
“懂我者，将军是也。”
夜间的京城，也是热闹非凡。但是最热闹的，是城东的醉仙楼，醉仙楼的对面就是眠花院。
范萧天和舒焕刚进醉仙楼的大门，便闻到酒香扑鼻。
“痛快！”舒焕深吸一口酒气，只觉得肚子里的酒虫被勾起来了。
“先生在沧州被憋坏了吧？”范萧天笑道。
“沧州真的把我熬苦了！整个沧州都找不出这么醇正的桂花酿。就着皮脆肉嫩的烤鸭，那就是赛神仙的滋味儿！”舒焕舔舔嘴唇，就差流下口水来。
“范......范将军！”小二认出范萧天来，连招呼都打得磕磕巴巴。
“嗯！”范萧天简单的应答。
“范将军二楼请，二楼清净。”小二连忙弯腰，跟在他们面前，引他们上楼。
“瞧你眼生，新来的吧？”范萧天是这里的常客了，这个小二如此紧张，显然不清楚。
“是的。”小二不安的拽紧手中的抹布。
“这般畏我？”说着向他笑笑。
店小二得了他的笑，稍稍安心下来。
范萧天，京城闻名的骠骑将军！他曾听说书先生讲过，战无不胜，曾经一人以一敌百，分毫不伤。
“将军威武，小的心生仰慕，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店小二唯唯诺诺道，这段话费了他好大的脑子。
“以后你会常常见到我的，去告诉掌柜的，我来了，还是按老规矩准备。”这个小二很是讨喜，范萧天拍拍小二的肩头，笑着说道。
“是，好嘞！”小二得了范萧天的笑，异常兴奋，走路都开始飘起来。
“寻常百姓，见了官家的人，都如得隆宠一般。”舒焕一边上楼，一边对范萧天说道。木质的楼梯在脚下发出噔噔的声音。
“先生，莫要这般讽刺我。”范萧天看向舒焕，眼里满是真诚。
“不，将军，我没有讽刺。我只是在想，这到底是将军之幸，还是不幸。幸是领军威名远扬，不幸是脱离了百姓，百姓不知将军什么模样。”
范萧天不语，他确实忽略了这个。
“将军，我以为，将军需更多的到民间去。只有亲民，才会明白民间疾苦。若将军志存高远，这个是必不可少之处。”
“先生所言，萧天铭记于心，必不敢忘。”
说话间，店小二已把酒菜端送上来，切片烤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古有煮酒论英雄，现有美酒烤鸭谈国事，痛快，将军，干！”舒焕已是垂涎欲滴。
“干，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这半天到这会儿，范萧天也是饿急了。况且，听舒焕说了一席话，觉得醍醐灌顶，心情很明朗。
他是个武夫，有舒焕这样的谋士在身边处处提点，真心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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