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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浮沉录》第三章 一把火 搭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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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城门口,斗大的“云瀑城”三个字,看来没错了。一行人兴冲冲正要进去,却被守城的城勇给拦住了:“干什么的?怎么不长眼地瞎闯?!”

“我们去迎城,路过这里!”

“你们去哪里不干我的事,但进城要交关赋,这个都不懂?!”

“关赋?”

“就是令子啦,十人交一个,两匹马交一个!”

“令子?我们没有!”稷循说道。

“没有就滚远点!再乱闯我们就抓人了!”

进城要收令子,这下可把稷循难住,东西带了不少,可就是没有令子!

这不能怪稷循,隐云庄是个世外桃源,用不着令子,邑长是仆人,没接触过令子,虽说稷循是幽都人,但他上山时太小,老邑长都没想起令子这茬儿事,他当然更不知道了。没有令子,一行人只好又转身,到城外找打尖的地方。

还好,天黑前,在野外找到了一户窝棚。户主叫柴桑。草棚里没什么摆设,只在中间地上掏有一眼火坑,坑上支着一口陶锅。虽说草棚破旧,但柴桑却极为热情,嘘寒问暖,熬了一大锅菜粟粥做招待,柴桑的小儿子吃得是呼呼直响。

稷循笑着问道:“小兄弟,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扶笛,三岁了!”说完又开始埋头呼呼吃起来。

“扶笛,你可慢着点,还多着呢,大人问你话,你得用敬语回大人好!”柴桑一旁教导道。

“大人好,父亲骗你们的,好久没粥吃,我不快点就没有了!”

“哈哈哈!”所有人一下都笑了起来。

“呵呵,扶笛说的对!来,一块儿吃!不快点就没有了!”稷循笑着,盛了一浅瓦,故意吃得呼呼响。其他人也跟着吃起来,一锅粥很快见底。

其实,别说稷循,就连从云他们也没吃过这么差的东西,状若糊泥,满嘴的苦涩味。但稷循看得出,这已是这户人家能拿得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吃完粥,小伙们就出去料理马匹了。柴桑问稷循道:“少甫大人,看你们打的稷字旗,是要去宝都?”柴桑称呼稷循为大人,当然是看稷循穿布衣,而且腰上还挂着玉。在宝月,平民只能穿麻布衣,贵族才可以佩戴金银宝物。

“哦,我们是去迎城。”稷循回答道。

“少甫,带这么多东西,莫不是想从这里过云瀑川?”

“怎么,有问题吗?”稷循问道。

“少甫,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这有句话是‘云瀑难过、浴阳难活,逃到停云不能歇脚’!”

“哦?!”稷循惊讶道。

“‘云瀑难过’是指云瀑的山路难走;其它几句指从浴阳到停云一带,抢匪特别多,像你们这样有马驮的,最容易遭抢了!”

“有这种事?!这里都到有城有郭的地方了,难道城兵郭勇们不管吗?”

“嗨,管什么呀,他们只管收令子!所以很多走货的,宁可绕远路也会不走这里!”

“绕远路?”

“是的,到云都城去过云瀑川。云都是大城,虽说要多花几天时间,关赋也要得多,但不会有抢匪,怎么说都比这条道要好得多!”

“那要是有急事,岂不是被耽误了?”

“那也没办法呀,匪寇实在太凶了,别说货物,是连人都要掳的!”

“连人都掳?!”

“那可不!要不就是杀人,反正没得好的!”

“这样说来,我是要好好考虑下了。哦,对了,进城要什么令子,怎么弄到?”

“啊?你们没有令子?!”

见稷循尴尬着没回答,柴桑觉得自己问得唐突了,于是解释道:“令子是拿东西换的,我们平民,没什么值当的,只在交赋抵役时,到集市里换几个。你们,那肯定经常要用,换得多,就得找神殿或城守,只他们才有大把的令子。”

“哦,是这样呀!”

“呵呵,‘令子令子,穷人的命根子!’,我们要是交不足赋役,就会被削成奴隶了!”

“哦,要不,你明天跟我去趟集市,我想换些!”

“好!”

第二天大早,到云瀑城外,等到开集进了集市,柴桑小声问道:“少甫想拿什么换?”,稷循随手指了下一匹马上的东西说:“你看那些能换多少?”,柴桑走过去,将驮架上的包裹打开一小缝,瞅了下就又赶紧掩上,小声说道:“少甫,你这都是些上等的山货,一驮就够你这一程的开销了!”

稷循想了想,说:“那就换四驮!”

“四驮?!四驮能将这集上所有的令子换空!”

“没事,就换四驮!”

其实稷循是不知道能换多少,又要用多少,所以瞎估了下。没想到这一瞎估,可让这小集市闹翻了天。

云瀑的集市,也就几十个小铺面,一眼能望到头。在集市里开铺趸货的,自然是些行家里手,难得一见的上等货,自然是抢着收。四驮架的东西一打开,好家伙,集市里一下子炸开了锅。不一会儿功夫,四驮东西就换完,足足要值四袋令子!可把那些铺掌柜给忙的,为了令子跑着步儿东筹西凑!

收了令子,本来稷循还有意多逛下,柴桑却小声提醒道:“少甫,得快点离开这里!”稷循见柴桑神色紧张,便带人很快出来。

走出好远,见后面没人了,柴桑才说道:“少甫,我怀疑有人盯上你们了!”

“盯上我们?你是说抢匪?”

“嗯!刚才有人一直跟着我们,看货时故意挑来挑去,但一样也没换!”

“这还没进城呢!他们就来了?”

“可不是!这里的抢匪,城内城外,沿路都有盯梢的,所以我劝你们千万别走这条道了,最好是绕路!”

听柴桑这么一说,稷循想了会儿说道:“那你等会儿,我去跟赶马的商量下!”

稷循叫了从云他们到一边,说道:“辛苦你们跟到这儿,后面的路好走了,你们不用去迎城,东西我也不想多带,留一匹马给我,其余的,你们沿原路带回庄里!”

“庄主?你是说你一个人去迎城?”带头的小伙从云问道。

“是的,我一个人去就行了。”稷循故作轻松地说道。

这时从云就急了,说道:“庄主,你这是看不起我们!虽然我们没什么见识,但我们从小就打猎,是狐狸是狼一眼就认得出!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路上有狼!庄主这时候叫我们回去,那不如叫我们去死!”

“是呀,庄主,出门时邑长就交代,就算是死也要护送你到迎城!我们对神起过誓,一定护送你到迎城!”其他的小伙们也纷纷激动地说道。

“这个老邑长,还当我是小孩,说是赶马,派的却是庄卫!”稷循心中嘀咕了一句,便严肃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跟你们明说了,前面路上可能有抢匪,本来可以绕路避开,但我想,既然学了天道,那就该让天道彰明,所以我不打算绕了,抢匪要是真的敢来,那我就灭了他们!现在,你们自己决定,是往前还是回去!”

“紧随庄主,往前!”众人异口同声坚定回答道。

初生的牛犊不怕虎,指的就是这般情形,包括稷循!

不再多话,稷循从马上取了一袋令子,走到柴桑跟前说道:“柴桑,多谢你昨晚的款待,这些令子你收下!”

“大人,这怎么使得!你能在我那留宿,就是我的神恩了,怎么敢要你的令子!”从柴桑紧张的表情,看得出,他说的是实心话,的确,一下那么多令子,真把他给吓住了!

“算我送给扶笛的,不要推辞!”稷循说着把令子往柴桑面前一塞。柴桑犹豫了下,接过令子抱紧了,然后问道:“少甫大人,那你们打算走哪边?”

“浴阳!”稷循简单地回答道。

“什么?还要走浴阳?!”柴桑一下子着急道。见稷循神色坚定,转而恳切地说道:“少甫,那你能不能在城里多呆几天,我去找个人来,他熟路,兴许能帮到你们!”

“好,正巧我也打算在云瀑城多转转。”

云瀑是个山城,不大,因云瀑川而得名,城东二十里,就是云瀑川的河口――云瀑瀑布。云瀑整个城建在云瀑山的半山腰上。城里尽是些石条坡道,蜿蜒狭窄时高时低。房屋东一簇西一处,依势而建,不以规矩。

由于靠近瀑布,云瀑城最大的特点是潮湿。清晨和傍晚都水雾弥漫,整个城显得湿漉漉的,到处长满青苔,因而有绿城之称。

进了城,稷循在最大的那家粥宿铺,将一行人安顿了,就到城里四处闲逛了一圈。云瀑城里没有神殿,除了几家粥宿铺子热闹点,冷冷清清的。

等逛了下回来,刚进铺子,那铺掌柜就迎上来,满脸堆笑地说道:“哎呀,少甫大人可回来了,那边有桌客人在等你,今晚的酒菜他们请了!”

“哦?!”稷循顺着掌柜指的看过去,靠窗,有张半月形的桌子,月盈的一方挤坐着五个人,月亏的一方,整个儿空了出来,显然,那是主坐。

稷循点了点头,铺掌柜便引了他过去。

那几人见稷循过来,纷纷站起身来,铺掌柜于是引见道:“少甫大人,就是这几位要讨扰你了!几位,这位就是稷字驮马队的少甫大人!”

那几人一见稷循衣着,知他身份不一般,便纷纷躬身拜道:“拜见少甫大人!”

“少甫大人,这几位是走单儿去浴阳的脚夫,他们的意思是看能不能和你搭个伴!”掌柜满脸堆笑地介绍道。

“哦,是这样呀,没什么要紧的,那我就不客气要几位请了!”说完,稷循就径直在空的那方坐下了。

“呵呵,好,那你们先慢慢谈,我这就去端酒菜上来!”掌柜说完就麻利地走开了。

几人见稷循一口就答应,个个面露喜色,只是身份低微,当然不敢同桌坐,都是躬身站着。五人中有位稍有世面的客套道:“多谢少甫大人了!我几位都是无姓小民,我叫溜儿,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哦,我叫循,姓稷!”

“哎呀,拜见后姓爷大人!”众人慌忙躬身拜道。

“嗯,不过我身份也是平民,你们都坐下无妨!”

平民还佩玉?这下那几位可有点蒙,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不敢坐!

这时,掌柜的刚好端了酒菜上来,满脸是笑地说道:“后姓爷大人,酒菜来晚了。”然后又冲着那几人说道:“我说你们几位,在我们无姓小民眼里,后姓就是大人、就是爷,哪是常人所能比的!既然后姓爷吩咐了,不如都坐下慢用,其它的酒菜我跟着就上来!”

“对对对!那我们就听后姓爷的吩咐,坐下了!”几人反应过来,欠身坐下。

寒暄推举几杯后,溜儿就说开了:“不瞒大人,都知道浴阳难活,我几个,呆这儿好几天了都不敢动身,今天总算遇神开恩,能跟大人搭个伴。不用你说,照规矩,我们到浴阳后,每人拿十数之一的货物作酬谢!”

“对,我们一定给的!”另几人附和着说道。

“哦,既然你们说到酬谢,那我也不能瞒着各位,丑话要说在前头。我是头次路过这里,不熟道儿,所以也不敢给你们担保个什么,酬谢嘛,我就不要了!只能说,你们愿意跟我就跟着,路上真要有什么事儿,能照应的我一定照应!”稷循摆明道。

听到这话,那几人一下又愣住,心里打鼓了!这稷循毕竟年轻,又是头遭走这条道,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但刚才求搭伙的话已说出去,可叫人上下不得!还是溜儿老到些,笑着说道:“没关系,我愿跟着稷少甫走!走这条道儿,赌的就是命,谁也不敢说保个万全,该出的酬谢我照样出!”

另几位还在犹豫,这时掌柜的端了酒过来,说道:“来,这壶酒是我送的。刚才溜儿的话在理,出门哪有说一定保个万全的?走道儿谁不是一回生两回熟?!你们迟早都得走,难得能跟着后姓爷的马队,有稷后的旗子罩着,那不是人都得让三分?!照我说,你们不是遇到神恩,哪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铺掌柜这几句,是将溜儿的心思挑明了,那几位这才会过意来,打定主意走一块儿。

“少甫打算几时动身?”溜儿问道。

“三天后吧!”

“好,就这么说定了,三天后我们一起动身!”

这边刚一敲定,旁桌的又有两位过来,对稷循说道:“拜见后姓爷,我两个也是走单的,可不可以你们一起走?”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人多还好呢,酬谢一概不要!”

“那太谢谢大人了,掌柜的,快,给这桌加菜,我请!”

看到这形势,另外几桌也一下子围过来要求搭伴,喊着加酒加菜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响。宿铺一下火热起来,弄得掌柜跑个不停,最后笑呵呵的说道:“我看你们也不用再添酒菜了,反正几天后才动身,这几天后姓爷的食宿你们全包不就得了!”

“好,掌柜说得在理,这几天后姓爷的食宿我出了!”

“我出!”

“我出!”

“我先说的!”

“是我先说的!!”

都是些走道儿的精明人,多亲近一分事主儿,便多一分便宜。

铺子里一下热闹得开了锅,这还不算完,消息一传开,许多旁边宿铺的也纷纷改投过来搭伴,宿铺一下爆满!

铺掌柜当然更是脸上乐开了花。生财有道,几句话儿的事!

搭大伙的消息,比人们想象的还传得要快,一夜之间,就到了许多人的耳朵里。

第二天快入夜,云瀑城又渐渐沉浸在浓雾里。

这时,稷循听见房外有轻轻的敲门声。开门一看,见是柴桑,身后还有一位彪形大汉。只见那大汉是:

浓眉掀鼻,宽额大眼;赤臂光膀,酋发怒髯,黑脸麻面,手提一把大铜斧!好家伙,这来的,不是牛鬼便是蛇神!

稷循忙一同让进屋里,柴桑进屋就急着说道:“少甫,这兄弟叫牛鬼,咱这一带只有他敢独走浴阳!”

名字还真叫牛鬼!稷循心里一咯噔,忙打招呼道“哦,牛壮士好!”

“好个屁!可把老子给累的,要不是柴棒子,谁个鸟你!”这牛鬼,见面就没个好言语,把稷循一下愣住,不知说什么好了。

柴桑忙上前解围道:“少甫别见怪,他是个粗人。你扯大伙的事昨晚就传开了,所以我们才急着赶了过来!”

“他们找我搭伴,不是扯伙。”稷循说道。

“我说吧,就是个雏儿,尽钻芝麻尖,以为走浴阳是闹着玩呢!”牛鬼的话一点不留情面。

“人多好照应,又怎么了?!”稷循毕竟年轻,有些生气了。

“少甫大人,可别跟他一般见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不知道这里的抢匪有多凶,你们搭这么大的伙,他们哪有不来抢的?说不准已经在集结了!”柴桑说道。

“那又怎样,怕他们不成?!”稷循摆手说道。

“我看你山猪全靠一张嘴,没毛硬不服!我问你,你有几个能打架的?”牛鬼反问道。

“个个都会!”稷循答道。

“就你?也能打?!好,就算上,十一个是吧,那跟你搭伙的人有多少?”牛鬼又问道。

“五十来个!”

“那是请得起你喝酒吃饭的!那些请不起,猫在路边等着跟腿的,少说有上百个!连人带马,这么肥,个老子的,是我也要抢了!这次不来五百个抢匪,我他娘不信!”

“少甫,牛鬼说得对,你们这么大动静,动身的日子也漏了,来的抢匪肯定不少!”柴桑也在一旁说道。

“十一人对五百个抢匪,还要照应一百多草包,想到浴阳?你以为你是神?!我敢打赌,不出磨盘山,你们就会被抢匪捆成串子!”

听牛鬼这么一说,稷循这才感觉到的确不妥。虽说自己倒没什么,但事关一两百人的性命,就不是想的那么简单了!一下没了主意,低了头不做声。

“事已至此,牛鬼,你还是快想想有什么办法!”柴桑着急地说道。

“格老子的!”牛鬼边骂边寻思,突然说道:“他奶奶的,来个调包!”

“调包?”稷循和柴桑不禁同时问道。

“是的,调包!好在他是说三天后动身,如果顺利,倒可以赌一把!”牛鬼笃定地说道,接着他如此这般地向两人道出了他的想法。

“嗯,我看这个借兵调包计,行得通!”柴桑听完后说道。

“好,不妨试下!”稷循也点头说道。

“既然说好,那就先去借兵,借不到,就算用刀逼着也不能动身!”牛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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