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天空暗黑,没了月光和星光,白雪纷飞,在夜里却像极了飘散的煤灰。
白老爷深夜未眠,该是大女儿和石甫南的婚事闹得。
“老爷,为何还不睡?”
“没什么,今日我和石兄谈了儿女们的婚事。”
“梓桐还小呢。”
“不是梓桐。”
“你难道要把梓言许配给阿南,那梓桐怎么办,她和阿南自小一块长大,感情深厚。”
“难道你忘了,这婚约自小便是梓言和阿南的,怎能换人呢,再说阿南这小子听说把梓言许配给他,欢喜得很呢。”
“当真如此。”
“嗯。”
“梓言这才情和容貌配于帝皇也不为过,阿南这小子配不上啊。”
“儿女之事,他们自己喜欢即可。过几日我便与石兄商定梓言和阿南的婚期。”
“好。”
白夫人的一声好,似乎有些不愿。
春节刚过,磐石镖局便接到一单重镖,石老爷和石甫南亲自押镖,此趟镖非同小可。白老爷与石老爷商定的婚期是三月三,基本上押完这趟镖回来,石甫南和白梓言便可成亲。
素素怀胎五月,却还是孕吐不止,便请了白梓言去诊治。
素素再见到白梓言,很是高兴,热泪盈眶,说不出的感恩。
见素素肚儿圆圆,忍不住摸了摸。
“素素,怀孩子什么感觉啊。”
“很兴奋,很高兴,却也很幸苦,这个小家伙老是踢我。”
“是吗,这么不乖啊。”
素素看着白梓言,白梓言如此的美貌竟也让素素看呆了眼。
“素素,为何盯着我?”
“大小姐生的如此好看,看得忘神了,不知谁有这个福气能娶得大小姐这貌美娇妻。”
白梓言一想起石甫南竟红了脸,却被素素逮到了。
“大小姐,该不会你已有婚配,是谁啊,是谁啊?”
白梓言竟然害羞了,糯糯地说道:“石家公子。”
“石甫南,大小姐快说什么搭上的。”
“我与他自小便有婚约,如今到了出嫁的年纪,爹爹便把这婚事许了。”
“婚期在何时?”
“三月三。”
“那快了呀,大小姐,你大婚当日我一定来讨杯酒吃。”
“你还是乖一点吧,你大着肚子呢,要是出了事我罪过可就大了。”
素素俏皮得吐吐舌头,很是活泼可爱。
白梓言给素素切了脉,说是没什么大碍,开了一副安胎药。
时间匆匆,这一日白梓言到镇南出诊,身边带着大华和小凡,这一日白梓言便没去讲堂听江先生讲课。
说来也奇怪,平时唾沫横飞、巧舌如簧的方如虎竟然一声不吭,很是安静。
白梓桐便去瞧瞧,这家伙什么时候转性了。
“方如虎,你怎么了,一声不吭的,平时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白梓桐刚完,方如虎已经叹气叹了好几回了。
“你倒是说话啊。”
“阿南随他父亲去押镖了,梓言又去看诊了,好无聊啊,看不到貌美如花的梓言,好寂寞啊……”
白梓桐的脸都已经绿成豆了,方如虎却丝毫没有察觉,还是喋喋不休。
“方如虎,你去死啊。”
白梓桐这一吼,方如虎被吓得莫名其妙。
“你干嘛这么大声,我耳朵都快聋了。”
“活该。”
“你这样的性格谁会娶你啊。”
“当然是南哥哥了。”
“不会吧,你要跟你姐抢夫婿,有好戏看了。”
“你说什么傻话,什么叫跟他抢,南哥哥是我的。”
“难道你不知道吗,梓言和阿南早已定下婚期,马上就要成婚了。”
白梓桐听到这里,心被揪了一下,抓着方如虎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当然了,当时我们也在场,是你爹和石老爷亲自定的,说是履行自小的婚约。你不信,你可以回去问你爹。”
白梓桐扔下方如虎,叫了车夫,立刻回府。
车轱辘转的飞快,迸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马车一路狂飙,直冲白府。
因昨日染了些风寒,白老爷便在家中休息了片刻,见梓桐神色匆匆赶回来。
“爹,告诉我,南哥哥是不是要娶白梓言了。”
“这是他们自小的婚约,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可以,”白梓桐喊得歇斯里底的,“不可以,南哥哥是不会喜欢她的,不会娶她的。”
“阿南这小子很喜欢梓言,一口一个好。”
“不,这不是真的,南哥哥是我的,白梓言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抢走我的南哥哥。”
“放肆,”白老爷一声怒吼,“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姐姐,她是你姐姐,是这白府的大小姐。”
“不,她就是一个乞丐,总是做一些讨爹爹喜欢的事,自从她回来之后就抢走了我的一切,那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她根本就是一个野种,谁知道她是谁,说不定就是别人抛弃的野种。”
“放肆。”
啪……白老爷打了白梓桐一巴掌,从小到大未曾打过梓桐,也是气极了。
白梓桐捂着脸不敢相信,泪水从眼眶中落下,双眼通红。
“爹,你为了那个野种打我。”
“什么野种,她是你的姐姐,白府的大小姐,不管你喜不喜欢,她和石甫南终究是要成婚的。”
“爹,我恨你。”
白梓桐歇斯里底地吼了一声,跑了出去,白老爷怒火攻心,便昏死过去。白夫人刚好看到这情景,急忙来扶白老爷,奈何白梓桐已跑出府外。
“来人,快来人呢。”
小厮们手足无措,急忙去百草堂找大夫,白夫人遣人把二小姐去找回来。
白辰一听师父病倒,急忙赶到白府,切了脉,却发现情况很糟。
“白辰,你师父情况?”
“师娘,师父感染了风寒,又受了刺激,怒火攻心,恐怕挨不过今晚了。”
“白辰,你一定要救你师父,一定要救你师父。”
“师娘,以我的医术救不了师父。”
白夫人泪流满面,伤心欲绝,突然想起了梓言,“快,快,把梓言叫回来。”
“大小姐去镇南出诊了。”
“快去把她找回来。”
白辰赶着马车匆匆而去,两个时辰后白梓言赶回家,可是还是晚了,白老爷已去。
白梓言一下子崩溃了,瘫坐在地,泪水滴滴落下。
过了一会儿,薛崇简和方如虎把晕厥的白梓桐送了回来。
白夫人连忙问这是怎么了,方如虎说因担心梓桐,便与薛崇简一起来看看梓桐,没想到在路上看到梓桐,失魂落魄的,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下一刻她却跳进河里,好不容易才救上来。
白夫人谢过方如虎和薛崇简,便吩咐把二小姐送回房间,并让白辰帮忙看看。
方如虎和薛崇简没有久留,随即告辞。
白梓言不明白一天之间为何突生变故,爹爹去世,妹妹投河。
“娘,这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还不是你和石甫南的婚事害的。梓桐自小和阿南玩在一处,情根深种,如今你硬生生把它连根拔起,梓桐她能受得了吗。”
白梓言心里咯噔一下,竟是如此,她却未想到此处,泪水早已落下,她也未察觉,白夫人似乎把怒气都撒在这个大女儿身上了。
白府挂上了白绫,设了灵堂。夜深深,烛光悠悠,白梓言跪在灵堂前,看着爹爹的棺椁,悲伤如汹涌澎湃的海流一次又一次涌过来,一次又一次把白梓言淹没,可白梓言一次又一次挣扎着探出头来,她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不能再增加这个家的哀伤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家。
白夫人烧着纸钱,脸上却没了半点血色。梓桐虽无大碍,却一直昏睡着,白辰也说过,梓桐不能再受刺激,如若不然,她会疯掉的。
一天之间天翻地覆,温暖舒适的家顷刻间撕碎。
“娘,梓桐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只是不能再受刺激了。”
“那就好。”
“什么叫那就好,啊,你说啊。”白夫人的悲愤在这一刻彻底迸发,从屋外拿来一根藤条,狠狠地抽打着白梓言,白梓言却一动不动。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你不回来,我们一家人活得好好的。娘还活着,老爷活着,梓桐也不会轻生,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白梓言的心再一次受伤,没想到自己成了这个家的累赘,成了多余的,那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生下来,难道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是个错误,那为何还要让这个错误延续。
白夫人一失手,打在了白梓言的头上,血流下来,白梓言昏倒在地。白夫人抱着白梓言痛哭,“对不起,梓言,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对不起你。”
白夫人意识到这一切并不能怪梓言,梓言自小受的苦如今却让她承受这些,委实无辜。
这一夜白夫人守在白梓言的床边,大夫说了,还好下手轻,只是留了点血,并无大碍。
第二天清晨,天微微亮,白梓言便醒了,头有些痛,见娘在坐在床边睡着了。突闻一声叫喊,白梓言立马出屋察看。
白夫人也醒了,一大早为何这么吵。
大华急匆匆来报,说江南道的药材在运送过程中被强盗劫了,血本无归,欠了多家商铺的钱恐怕是还不了了。不一会儿,小凡也赶来报信,衙门封了百草堂,说是百草堂医死了人。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天之内又突发如此变故。
整个早上白梓言四处奔走,却连连吃闭门羹,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树倒猢狲散。
晌午时分,素素急急忙忙赶到白府,气喘吁吁的,脸上红晕一阵一阵的。
“素素,你来白府作甚。”
“大小姐,白府发生了如此变故,我怎能坐视不管,我素素生是白府的人,死是白府的鬼。”
“胡闹。”
白梓言让小凡去请花少爷把素素带回去,小凡还没踏出白府,花少爷便来了。
“花少爷,把令夫人带回去,不要胡闹。还有素素与白府再无瓜葛,不得再踏入白府半步。”
“打扰。”花少爷牵着素素要走,素素不肯。
“大小姐,不要,不要抛弃素素,不要抛弃素素。”
素素还是被花少爷带回去了,素素的喊声依旧萦绕在耳边。
白夫人说道:“梓言,你何必要如此狠心呢。”
“素素,难得有了一个好归宿,不必再卷入这浑水中。”
小厮来报,说薛公子来访。白梓言心想他来干什么,现在的白府众人都避之不及,为何。
不一会儿,薛崇简已经进门了。
“薛公子,为何到白府,如今白府已是百病缠身,举步维艰。”
“梓言,你怎么说话,薛公子肯来那是情深意重。”白夫人似有讨好薛崇简的意思,毕竟白家此刻已千疮百孔,再也受不起挫折了。
“我当然是为了帮白府度过难关而来。”
“如何帮助?”
“这个简单,我可以请朝中大臣帮忙平了百草堂的命案,也可以帮白府垫付上亏空。”
“你有这个能力。”
“这个自然,我娘是武皇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太平公主,区区小事,不值一提,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白梓言似乎闻出了一丝味道,薛崇简此行不简单。
“什么条件?”
“你……嫁给我。”
“什么?”
“你嫁给我,我们便是夫妻,白家之事便是我的事,我必全力相助。”
白梓言愣了一下,没想到啊,同窗数载,却是一只狼。
白梓言思虑片刻,便说道:“我答应你。”
“真的,太好了。”
薛崇简有点不敢相信,听到白梓言的回答欣喜若狂,说去把事办了便急匆匆离开了白府。
白夫人有些气愤,又有些怜惜梓言。
“梓言,他明明是趁火打劫,你为何还要答应他。没有他,我们白家依旧能够度过难关。”
“娘,白府出事不久他便跑开说要帮忙,如果他真心帮忙就不会提条件。他来的如此迅速,而且胸有成竹,便能猜到这一切都是薛崇简搞得鬼,如果我不答应他,白府恐怕会再出事。”
听了女儿的话,白夫人恍然大悟,“梓言苦了你了。”
“身为白家人,本该如此。”
白夫人也觉得亏欠了梓言,从小让她吃尽苦头,回到家也未好好对她,把这几年的亏欠补上,如今又让她把白府这重担挑起。梓言自小便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姑娘,却不想要扛起这重担,她稚嫩的肩膀怎么能受得了呢。
到了下午,白梓言处理了府内的杂事,着实有些累了,却没发觉身旁站着方如虎。
“如虎,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见你累了便没打扰你。”
“坐吧。”
方如虎在石凳上坐下,脸色却不太好,沉闷得很。
“你怎么会来呢?”
“梓言,我听说了,薛崇简家中势力庞大,无可奈何。”
方如虎说了片刻,沉默了。白梓言觉得奇怪,方如虎为何如此感伤,这种感觉很变扭。
“我喜欢你。”
“什么?”白梓言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话从方如虎口中说出有些意外。
“如虎,别闹了。”
“不,听我说完……那一年私塾来了一个新朋友,长得像泥娃娃一样,好看极了。我很想看看她会不会走几步就碎了,好奇得很。后来她走了,因为家中奶奶去世。八年后她又回来了,她变得更美了,好像从画里飘下来的仙女。牡丹花会一鸣惊人,名冠天下,引来无数才子倾慕。才觉得她已越走越远,她温柔细腻,却内心坚强,我才明白她已经不是我所能喜欢的了,我配不上,剩下的只能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她,看着她就好。梓言你本不该在这红尘俗世,你应该待在世外仙境,让人瞻仰,红尘痴汉怎能染指。”
“如虎?”
“没什么,说出来畅快多了。梓言,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明天阿南就回来了。”
明天就回来了,明天就回来了……这句话一直萦绕在白梓言的脑海。
她回过神来时,方如虎已经不见了。他明天就回来了,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倾心相爱两阻隔,一片真心付与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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