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并不知道耿玉儿是怎么认出这个甘梦罗来的，可能是女人的直觉。耿玉儿已经来到了几人的面前，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你好，我们是榆州市刑警队的，有些事情要问你。”

“我们又没犯法，你们来找我们做什么？”那个直播的男人说道：“那些钱都是他们愿意的，又不是我逼着他们捐的，我要找律师，你们不能带走我。”

“看样子你也觉得你钱来得不干净是吧？”耿玉儿说道：“放心吧，你说的这件事情我会通知经济警察的，我要和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关于李徐凡的死以及一个叫做江美凊的女人的死，我想江美凊你应该认识吧？”

甘梦罗本来坐在椅子上，悠哉地喝着咖啡，听到江美凊这个名字，她一下坐直了身子，说道：“江美凊死了？”

耿玉儿点了点头。

甘梦罗四周看了看：“你们各忙各的工作去吧，我和这两位谈谈。”

跟着甘梦罗往她的别墅走去，林川认真观察了片刻，才认定这个人就是甘梦罗，只不过是胖了许多圈的甘梦罗。走进别墅，林川注意到别墅的许多房间都开着门，里面有不少姑娘正对着手机说话舞蹈，看样子是正在直播。不过等几位姑娘转过头来，林川才注意到她们的脸上画着一道道如同迷彩一样的条纹，只不过是咖啡色的。

林川小声问道：“她们脸上是什么东西？”

甘梦罗听到后倒是真诚：“那是画的高光，用来欺骗软件美颜算法，这样你在屏幕另一头看到的，就全部都是美女了。说实话你想想看，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我们这些普通模样的人最多，哪有那么多美女。”

甘梦罗拉开了一个房间的门，坐在了沙发上，示意二人坐下：“你们说江美凊死了？说实在话，我和她失联很久了。一个多星期前我还尝试联系她，可惜联系不上，后来李徐凡死了，我也顾不得联系她了。”

林川接过了甘梦罗递来的茶水：“十天前，她被人吊死在了出租屋里。我们怀疑这个凶手专挑李徐凡的粉丝下手，因此来了解情况。”

甘梦罗倒茶的手忽然顿了一下，两只眼睛似乎放光：“李徐凡的死，和这件事情有关吧？我就知道李徐凡的死一定有蹊跷，肯定不是什么意外。”

甘梦罗一副“这可是个大新闻”的样子，这让林川怀疑她可能要用这件事情来“赚钱”了。

“李徐凡的事情和这件事情无关。”林川立刻否定，他虽然不怎么上网，可也知道李徐凡的死在网上引起了轩然波涛，如果事情抖搂出去，一定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从江美凊调查到了你。”林川说道：“她是你养着的一个粉头？她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这话你可不能乱说。”甘梦罗说道：“她虽然是我的员工，但是从来没给她定过什么目标，她要是得罪了什么人，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我这样说吧，所谓流量明星，就是没有作品只有粉丝的明星。对于这种明星来说，粉丝就是他赖以生存的一切。因此如何让这些粉丝一直粉着他，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因此我们必须培养许多帐号，通过这些帐号来引导粉丝们，有的帐号负责吸引粉丝，有的帐号则负责剿灭黑粉，江美凊就是负责剿灭黑粉的一个账户。”

“有用嘛？”林川忍不住问道。

甘梦罗笑了起来：“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一件铁板钉钉的事，只要人多，黑的可以变成白的，白的也可以变成黑的。粉丝里很多都是三观还没有形成的年轻人，只要加以引导，他们就会黑白不分。就例如李徐凡吧，他只是出席了一次环境保护会议。立刻就会被我们吹捧成环境保护大使，给他一个关心环境的人设。”

“例如他只是在希望小学站了站台，我们立刻就吹他是热心公益第一人。”甘梦罗说道：“粉丝们总是希望他们的偶像是神，神会在每一个方面都发光，没有任何瑕疵，一旦出现瑕疵，江美凊这样的反黑组就会行动。”

“例如李徐凡曾经网曝素人，只要有人提出来，反黑组就会迅速将这个帖子举报到删除。但凡有一个人说李徐凡的不好，反黑组就会追着他骂，让他删掉不好的言论。李徐凡再出名，总有人不知道他的事情，长年累月下来，粉丝只看到他的优点，永远看不到他的缺点，这样一来，他的粉丝便越来越牢固，即便有提出质疑的粉丝，也很快被别的粉丝教育。”

“粉丝们抱成一团听不到任何其余的声音，粉丝之间互相‘教育’到牢不可破。”甘梦罗说道。

“一个人有思考能力，一群人就失去了思考能力。”林川说道：“任何极端团体都是这样，还挺忠诚的。”

“忠诚？”甘梦罗仿佛听到了最大的笑话：“粉丝是最不忠诚的一帮人了。全国上网的人就那么多，如果粉丝都忠诚的话，流量明星怎么会如同雨后春笋一样，每年都换一茬？那些喜欢追星的人，不过是今年喜欢这个，明年喜欢那个罢了。你看着吧，李徐凡死了，不出三个月，那些粉丝就会迅速找到另一个哥哥，周而复始，又开始新一轮的造神。”

“他们喜欢造神，也喜欢把神从神坛上拉下来。”甘梦罗说道：“因此我有许多帐号，看到那些直播的女孩了吧，都是某一明星的粉头号，一旦有一天这个明星火了，这个号就变成了最大的粉头帐号，我们就可以等着这个明星来找我们合作，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赚钱了。”

“流量只有那么多，不是你起来就是我起来，因此这些明星的粉丝都互相敌视对方，江美凊算是个靶子，我其实给了她不少钱，但是转眼她就把钱用在了打榜上。或许看着别人光鲜亮丽，就是她人生唯一的动力吧。这样的人我觉得可怕，因为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想到那一个个直播的女孩子，林川心想那些李徐凡的粉丝们，一定不会想到她们认为的粉头，其实只是为了赚钱而已，粉头根本不在乎这个明星是谁，李徐凡也好，王徐凡也罢，不过是营造出的幻想罢了。将明星的血榨干之后，他们自然会寻找下一个明星，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林川忽然觉得有些悲哀，明星本人连同这些工作室合伙给粉丝们造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梦，让他们活在虚假的幻想中，而且或许永远都没有梦醒的那一刻。就像江美凊，直到死也在为别人活着。

“有粉头的名单嘛？”林川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尤其是反黑组的那些，我想他们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

“有。”甘梦罗说道：“只要是我公司下面的帐号。”

“在榆州市的还有吗？”林川问道。

“在榆州市的就只有两个，一个现在正在直播，还有一个在别的地方住，我一会儿给你们地址。”甘梦罗说道：“不过就算是找经济侦查来，我们也不怕，我开公司的，自然不怕你们来查。不过我想李徐凡的事情，恐怕没有对外宣传的那么简单吧？”

“带我们去找那个反黑组的，我们有些话要对他说。”林川说道：“还有千万不要好奇李徐凡的事情，否则可能会引火上身。”

这倒不是林川危言耸听，那个连环杀手，很明显不会停手。

甘梦罗笑了笑没有说话，带着林川去找那个人。

那是一个大妈，但从房间里的屏幕上看，却变成了一个美少女，她细声细语说道：“诶呀呀，我们博坤也是很伤心的，他们之前是一个组合来着，他为了不耽误兄弟的前程，主动要求解散组合，而且他也很努力，从来不要求兄弟给他什么，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风帆们，你们和我们乾坤永远是一家……”

看到甘梦罗朝她招手，大妈说道：“我去拿个快递，马上回来。”

“都这么大年纪了，也还直播吗？”看着走过来的大妈，林川问道。

“叫我妮妮好了。”大妈说道：“我是梦罗的姨妈，本来给她当保姆，后来我看她们直播赚得不少，我也想试试，梦罗说陈博坤没什么粉丝，就给了我个号让我试试手，你看我现在月入过万呢，大家都叫我小妮妮。”

林川不得不感慨美颜软件的强大，可以让一个五十岁的人变得和少女一样，可以让一个肥胖的人变得十分苗条。

“你们聊。”甘梦罗说道：“我去给你找那个名单。”

“江美凊的帐号和密码，我们也需要。”林川说道。

“妮……妮妮啊。”林川说道：“我们是来调查江美凊死亡案件的，江美凊你认识吗？”

“江美凊死了？”妮妮一拍自己的腿：“她还欠我二十块钱呢，可你别说，我有这种预感，我觉得江美凊迟早都要出事。”

“怎么回事？”林川赶忙问道。

“大概一年前左右，我和她吃饭，她就和我说过，说觉得有人在跟踪她似得。”妮妮说道：“她还总说有人在威胁她，说一定会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