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时代·柏拉图学院】

杨非凡没有找到明石师伯，他失神落魄地坐在拉丁区大楼的亭子，来来往往的人从他身边走过。有的坐下来，一会儿又走了。他望着身边走过的人，没有认识的，他突然感到了孤独。一种谁也不认识他，也没有人关心他的孤独。

在神话时代他认识的人很少，好像只有裴羽关心他，但是他却非要离开裴羽，来找一个不需要他关心的人。

等一会儿吃完饭再回去吧，不然裴羽会嘲笑的。

杨非凡低下头，开始他今天做的最多的事——胡思乱想。他搞不清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混乱无比：一会儿浮现老爹老妈的模样，一会儿浮现裴羽的表情，更多的是明石师伯，他在想明石师伯是不是在故意躲着他。

忽然，几滴雨水飞了过来！

杨非凡感觉脖子一凉，雨水飞了进去，顺着肌肤往下流。杨非凡缩着脖子抬头看，那个人已经打开伞走到了亭子外。在他撑开伞时，伞面上的雨水被弹到杨非凡身上，他没有注意到，很快就走远了。

杨非凡突然笑了，他干嘛跑来送伞呀，或许明石师伯带了伞呢。

神话时代的春雨没什么特别的，细如牛毛，纷纷撒撒，空气中都是细微的雨珠，带来冰凉的触感。

“啊～”杨非凡打了个哈欠，在亭子里坐的时间过长，他感到一丝疲惫，身体也起了反应，肚子咕咕叫提醒他要吃饭了。

杨非凡打开手里拎的盒子，里面有六块蛋糕，是要送给明石师伯吃的。他左手端着盒子，右臂夹着伞，另一只手拿着蛋糕边吃边走。蛋糕是自己做的，原料、手艺都是蛋糕师傅的，他贡献了体力。

天空仍是灰蒙蒙的，一大片雨云停留在空中，丝毫没有离去的征兆。雨停了，湿漉漉的空气和灰暗的天色告诉人们，它只是休息了一会儿，随时会再次降下冰凉的雨滴。

湖里的鱼儿趁着机会出来透气，湖面上起了涟漪，一圈圈的散开，像是雨滴落在水面上。

杨非凡趴在湖岸的栏杆上，看着漂亮的金鱼在水里游来游去，鲜艳多彩的鱼鳞在清澈的湖水里闪着光亮，尾巴处是长而宽大的彩色尾鳍；偶尔会有几条普通的鱼游过来，身上顶着不起眼的黑色，被漂亮的同伴掩盖了踪迹。

金鱼往杨非凡这边靠拢，因为有人在喂它们。杨非凡扭头看着往湖里扔鱼食的小女孩，她专注于喂鱼，没有意识到有个大哥哥在窥视自己。

小孩子的脸，怎么会这么白，这么柔软，好想去摸一下。杨非凡想，那肯定不能摸的，他撇撇嘴，继续低头看鱼。

这时他也有了喂鱼的兴致，把盒子里的蛋糕撕碎，一点点的丢在湖里，引来了更多的鱼，包括一条让人惊讶的大鱼。

这条白红相间的鱼总能依靠它庞大的身躯，挤开其他小鱼，获得食物。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它越吃越大，永远最大。杨非凡刻意把蛋糕屑扔的离它远一点，结果发现了一条更大的鱼——一条不起眼的黑色鱼。因为颜色的缘故几乎与湖底融为一体，让人错误地认为它的体型一般，实际上它的身躯要比那条红白相间的鱼大多了。

“好大的鱼！你说这鱼能吃吗？”

“不能吧，观赏鱼，怎么能吃？”

“你试过吗？”

“没试过。”

“那我们可以试试。”

“我不想试，上次我看见有小孩喂它唾沫吃，你想想——”

“滚滚滚，我还要吃饭呢！”

对话的是两个学生模样的男孩，杨非凡静静地偷听他们的谈话，同时他发现小女孩停止了喂鱼，时不时扭头看看这两个学生。

杨非凡能够理解，他们过来看到鱼就想到吃它，小女孩都要有心理阴影了，这两个人只顾着吃，也不顾及一下人家幼小的心灵。

“金鱼是不能吃的。”杨非凡吃着蛋糕喂着鱼，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伞，把小女孩也遮起来，她好像还没意识到下雨，身边一把花伞斜放在栏杆上。

“就凭它长得好看长得漂亮，我们就不能吃它。长得漂亮，真是幸福啊！”杨非凡有点自言自语的意味，但是他故意大声说，让两个学生和小女孩都能听到。

他看向小女孩，对方正瞪着水灵的大眼睛盯着他看。杨非凡把盒子里的蛋糕递给小女孩，对方懵懂着接下。杨非凡替她打开花伞就离开了。

他回红楼的路上，遇到了明石师伯，对方正在柏拉图学院操场上陪着一群小孩玩耍。刚开始他站在一旁看着，后来被明石师伯发现，受到邀请加入小朋友们的游戏中。

他们一直玩到天色变黑，小朋友们回家了，他和明石师伯坐在长椅上，谈论着小孩子们。

“我很好奇，为什么师伯你对小孩子这么温柔，对我却一副可怕的模样。”

“那不是只对你，是对所有男人。小孩子是简单纯洁的，和他们玩，感觉灵魂都是香的，长大的男人们就变臭了。”

“我才十八岁。”杨非凡皱着眉毛，他不认为自己是长大的男人，他刚才和小朋友们玩的那么欢乐，他是属于孩子圈的。

“已经长臭了。”明石装作严肃认真的模样，打击着杨非凡的童心。她看到杨非凡的视线往右飘，盯着她的头发看。

“我把它剪短了。”明石摆弄着耳旁的头发，原本乌黑的长发剪短到只盖住耳朵的程度，她在努力适应这些散乱的短发，嘴里不经意间说出剪头发的原因：“曾经有个人说我的长发很漂亮，我再也不想让自己变得漂漂亮亮的了。”

“可是这样也挺漂亮的。”杨非凡一贯诚实，短发的确与明石的气质相配。

“喂，我都已经剪成这样了，你就放过我吧。”明石用手背拍打着杨非凡的手臂，以前的伤痛可以被她当成笑料谈论了。

杨非凡低着头，他已经习惯了明石的狂放举动，但仍克制不住羞赧，不敢近距离和她对视，只会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她脸上的表情。他决定做出改变，明石的白色裙摆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盖在他的小腿上。

“你的裙子，下摆褶皱曲线的装饰像天空上的白云。”

“太单调了？”明石一边反问，一边看向裙子，那可是她特意买来和小朋友们玩的裙子。

“我是说，你像仙女。”

明石愣了一下，从杨非凡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让她吃惊，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应他。谈话突然中断，气氛转向尴尬，杨非凡十分自责，怪自己不会说话。

“你喜欢娜娜？”明石突然问，这个问题显得十分突兀，但却是她准备已久的，她也知道该怎么判断对方的回答。对于杨非凡这样的羞涩少年，无非两种：一直狡辩，试图掩盖真实情感；根本不回答，假装对问题漠不关心。

杨非凡低头没回答，他被这个问题惊呆了。

看来猜对了。明石心里说，一声冷笑从喉咙里窜出。

“她是我师傅，虽然年纪比我小，做事情也笨手笨脚欠缺考虑，但我——”

“哈哈~”明石忍不住歪着脸大笑，杨非凡一板一眼用真诚的口吻说别人做事笨手笨脚欠缺考虑，实在是把她逗笑了。

“师伯你可不能和师傅说，她会生我气的。”杨非凡紧张地双手合十，像求神拜佛，但他却没有停止对娜娜的评价，他说：“我感觉她不适合做师傅，适合做我的妹妹，因为好多事情其实是我在照顾她。”

明石认真听杨非凡说，她相信杨非凡只是对娜娜有了某种难以描述的情感，但不是爱情。她甚至愿意借鉴裴羽经常宣扬的一句话——喜欢，但不是爱。

明石听着杨非凡细数他和娜娜的日常，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有心思去关注内容。她涌起一股冲动，等到她恢复理智时，已经问出了那句话。

“你喜欢我吗？”

杨非凡惊愕地看向明石，对方看着前方，似乎话不是她说出的。杨非凡咬着嘴唇，他犹豫着不敢回答，内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晚风吹动明石的短发，她屏住呼吸望向前方的红光，身旁的人沉默着，仿佛问题被清风吹散，从来没存在过。

她希望有一个婉转动人令人羡慕的爱情，可她也知道，与淑女无缘的个性，让她没有爱情中女主角的特征。

当她欢乐的时候，深深回顾心中，就知道只不过是曾使她悲哀的，又在使她欢乐；当她悲哀的时候，再回顾心中，就看出又是那曾使她喜悦的，又在使她哭泣。

她不能要求更多了，明石在心里想。

手指上传来温热的感觉，杨非凡抓住了她的手。当一个女子的手接触到一个男子的手，她感受到了永在的心，被一股难以描述的感觉包围！

明石故作镇定，内心已经如波涛般汹涌，她慢慢地转头看杨非凡，发现他脸色通红，浑身发热，握着她的手全是汗水。

“你这是狂躁吗？”明石一脸惊恐，又忍不住笑了。

树枝叶发出的轻轻的呻吟声，看着握着她手的年轻人的侧脸，他的嘴唇轻轻闭合着——他正词不达意地解释着。他松开抓紧她的手，快速地在裤子上蹭了两下。因为擦汗水不得不松开手，做完这件事后，她又主动地把手伸给了杨非凡，被宽大温暖的手紧紧抓住，就好像两个人达成了默契。

这对于她是一段幸福的时光，她怀着快乐的心情依偎在杨非凡的肩膀上，静静地谛听着风吹动茂密的椴树叶的声音。

“看，两个即将陷入爱情的人。”神原站在椴树下，他相信裴羽不会不知道头靠肩是多么亲密的一个动作。

“她所爱的人刚刚死去，她就陷入了另一个人的情网，这是浪荡还是爱情的力量？”裴羽望着搂搂抱抱的少男少女，语气冰冷。

“他们俩会私奔吗？”神原耐人寻味的瞅了裴羽一眼，仿佛他知道裴羽在这件事里做了一些工作。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裴羽大声回应，他生气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在想着怎么帮杨非凡保全生命，杨非凡这个家伙竟然跑去谈情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