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初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眨着碧绿的大眼睛喃喃道：“好可怕！好可怕！”

齐老头儿苦笑一声，暗自腹诽道：最可怕的还不是你这个古灵精怪的小魔女……

碧初似是听到了一般，大眼睛干瞪着老头儿好一会儿，摸着脑袋上的麻花辫，笑嘻嘻问道：“那这个‘飘香剑雨’叶逢涯与沈梦溪又是什么关系？”

齐老头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忆道：“据传十年前天子峰顶一战之后，叶枫染已与沈梦溪结为八拜之交。这个这个，叶逢涯是叶枫染的弟弟，自然也与沈梦溪以兄弟相称……”

碧初闻言叹了口气，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鼠兔一窝，臭味相投。我看这名誉天下的枫霞山庄也不过如此。”

齐老头儿嘿嘿一笑，目露赞赏之意道：“不错，小丫头，你说这话爷爷我爱听！”

碧初瞧了蔷薇与沈梦溪一眼，嘟囔着道：“他这种臭男人，哼！果然是天下第一‘贱’！名不虚传！”

怜春居，三楼。

蔷薇喂了沈梦溪汤药之后，自行告退出门。

叶逢涯拜谢再三，静静关上了门。

屋内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叶逢涯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呢？”

沈梦溪轻轻睁开了眼睛，喃喃道：“十年了，我以为坐牢可以洗刷我的罪恶，可惜时间不仅可以酿造最香浓的美酒，还可以酿造出最浓稠的愧疚与孤独。”

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那些有关月岚的记忆，就像是用刀刻在我的心脏，去不掉忘不了……”

叶逢涯凝视着他，缓缓道：“这本不该怪你！”

沈梦溪苦笑一声，道：“那又是谁的错呢？”

叶逢涯负手而立，仰天长叹口气，道：“无论如何，梦溪你已为此付出了十年的青春。旧人已逝，就算月岚如今还在，相信也定不愿瞧见你这副样子。”

沈梦溪注视着叶逢涯的眸子，一字字道：“我不恨天，不恨地，我不恨所有人，我唯独恨的只有我自己！”

叶逢涯迎着沈梦溪的目光，劝挽道：“你能原谅别人，却为什么不能原谅你自己？”

沈梦溪自嘲一笑，道：“不瞒二哥，这件事我已尝试了十年。”

叶逢涯盯着沈梦溪的眼睛，缓缓道：“原谅别人固然可敬，可能够学会原谅自己的人，才能够称之为伟大。”

他前进一步，用力握住沈梦溪的手，眼神诚恳道：“没有了林月岚，你还有大哥，还有我！只要枫霞山庄存在一日，江湖中就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答应二哥，今后，可千万莫要再做今天这样的蠢事……”

沈梦溪热泪已盈眶，用力握紧双手，哽咽道：“小弟何德何能，今世能结交大哥、二哥？虽死亦无悔也……”

叶逢涯目光闪烁，强忍着泪意，潇洒笑道：“这个月底大哥五十寿诞，你且随我回去，大哥想必也念你得紧。”

沈梦溪点头笑道：“枫霞山庄的红叶，我也怀念得很。”

京城，悦来客栈。

“梦吟天姥别，溪藏星风月。文武双状元，天下第一剑！”

“近日，江湖中可谓天地变幻，风波不断。据说十年前神秘失踪的天下第一剑沈梦溪，已现身在京城中的怜春居。”

齐老头儿脸色红润，摇着破羽毛扇，悠悠道：“在座诸位不信的大可以去瞧上一瞧，现在怜春居里已坐满了江湖中的各路好汉。点苍山的‘玉女剑’柳倾城，逍遥派的‘冷面郎君’顾飞花，飞龙寨的‘开山斧’乔开山，万马堂的‘无影无踪刀’马远亭……”

他抿了口茶水，顿了顿道：“白道黑道，各路英雄好汉着实已来了不少，其中缘由倒真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明白。碧初……这个……”

说着，碧初用指关节敲了敲黄铜盆，笑嘻嘻走出来道：“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呦。一两不嫌多，一文不嫌少喂。”

众人早已听得双眼发光，津津有味，哪肯让他停下来？

只听得铜钱“哐啷”“哐啷”响个不停，老头儿的一双眉毛都已笑成了一弯月牙。

“那个叫做沈梦溪的人，剑法很不错？”

客栈熙攘喧闹声中，这句话就像用剑凭空刺出来般，冷漠地刺进在座所有人的耳膜。

语调极平缓极冷，仿佛冰凉的剑锋在亘古寒冰上划过。

齐老头了儿的笑容嘎然而止，余光扫了一眼角落里清冷的白衣剑客，连忙赔笑道：“不错不错。十年前，沈梦溪剑法独步武林，当可称得上天下第一。”

白衣剑客闻言眼神一亮，可语气依然极冷，道：“依你所言，十年后，想必他的剑法已又进一步。”

齐老头儿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道：“这……”

碧初冷哼一声，嘟着嘴道：“放屁放屁！沈梦溪如今已连华山派的二代弟子都打不赢了，想必十年前也是靠着偷奸耍滑才成为天下第一‘贱’的！他这种虚伪无能的懦夫，怎么可能有真本事？”

在场诸人已惊得呆住。

齐老头儿愣了愣，朝着白衣剑客不住点头赔笑道：“小丫头乱嚼舌头，大侠莫要与其一般见识。”

白衣剑客却仿佛连一个字也没听见，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与寂寞，一个人起身上了楼去。

众人这才长长呼出口气。

齐老头儿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我的姑奶奶呦，以后说话可得小心点。”

碧初做了个鬼脸，笑道：“齐爷爷，这个人很厉害么？”

齐爷爷长叹口气，点头道：“光是凭着‘千里传音’这一失传绝学，他足已傲立于江湖。”

碧初长呼口气，小手不停拍打着胸脯，一脸后怕道：“好可怕好可怕！说不定他一生气，我就一命呜呼喽，我才十岁呀，我可还没有活够，糖葫芦也还没有吃够！！”

她大眼睛一转，接着趴在齐老头儿背上，撒娇道：“齐爷爷，我要在死之前多吃几串糖葫芦，这样即使死了也不当饿死鬼喽。”

齐老头儿苦笑一声，咽了口唾沫，肉疼道：“小魔女，爷爷我赚得这些个血汗钱……”

没等他抱怨完，碧初装模作样地捏着他的肩膀，眨着眼睛道：“我知道爷爷最疼碧初了，爷爷我给你揉揉肩膀。”

“哎，你揉肩膀手怎么伸到袖子里去了？”

……

“我的钱袋呢？”

……

“站住！臭丫头！”

……

“求求你了，我的乖碧初，给爷爷留点买旱烟的钱，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