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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的大陆》第二十七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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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玉门关外,就是“满地乱石大如斗”戈壁滩。极天佑二十年的新年,张开翔在本人未表达反对意见的情况下,同陌生的人们一起踏上了这块陌生的土地。

越往北走,沿途的植被就越少,等到根本没有什么路的时候,放眼看去,便只有一些高耸的胡杨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脚下已变成了细密的黄沙,如果不是这些安国武士久经锻炼,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

一直向北,张开翔从没有过一次怨言,他继续着浑浑噩噩的状态,安国武士们已经见怪不怪,当着他的面说些国内、军中的话也毫无顾忌。沙漠中的旅行是很危险的:迷路,沙暴,饮水无法补充。还有毒蝎、蛇群等的侵袭。可对于武士们来说,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从小就成长生活的地方,甚至连刺骨的寒风都那么亲切。

他们要到家了。

军中,路上,所有的节日都显得微不足道。就连正月十五上元节那天安镇都没让他们休息。进沙漠时他们购买了四十头骆驼,只要骆驼还有力气,安镇就不许他们停下脚步。

正月十九,队伍中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一句话在人们口中频繁地出现:“到家了!”

仿佛神迹降临到人间,在茫茫一片没有尽头的沙漠中,翻过一道高高的沙梁,在地平线的另一端突然出现了一抹绿色,在满野的黄沙映衬下格外显眼,格外亲切。

第一次到沙漠的人,若看到这个景象一定会感动的哭出来——当然某个神智不清的人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队列中一阵欢呼,大家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那抹绿色足以洗刷掉途中的疲惫。就连骆驼们也喷着热气,不待驼夫催促便奋力向前,驼夫们反而要限制它们的速度,不然很快小跑的骆驼便要把大队抛在后面了。

塔普拉克沙漠中最大的绿洲,安国都城,天恩到了。天恩在本地语言中有一个长达二十个音节的名字,当地土人在提到它时,总用歌声般的音调来说它的名字。翻译成极国语言,天恩城全名的意思便是“全能仁慈的上天给予最勇敢忠诚的子民的恩赐”,由于过于冗长繁琐,佣兵们在国外便简称天恩。后流传回来,渐渐成了国内通用的称呼。

其时已近春天,但沙漠上春天来得格外晚,所以天恩上除了个别四季长青的植物外,树木还都未发芽。那么在远方看到的绿色是什么呢?距离天恩还有三里左右的时候,答案便已明了。那是一组庞大的建筑。外面是高高的围墙,隔百余步便有一个圆形的塔楼。围墙内是连绵的房舍。所有建筑的外表都涂成绿色,是那种充满生机的绿色。

不知道是哪代英魂殿的首脑想出了这个主意,被绿色笼罩的建筑成为远离家乡的佣兵们心中的圣地,成为安国九镇的象征。在无休无止的血腥搏杀中,这个圣地和象征固守在佣兵们的心底,保证他们不会变成只懂得杀戮的动物。

沙尘扬起,一支骑兵从天恩赶来。安镇一声令下,所有的武士都开始整理自己的仪表装束,他们摆出最威武的姿势,换上最灿烂的笑容。

那是一支足有上千人的骑兵,来得速度极快,很快就能看到马上骑士大概的样子,他们都穿着褐色的革制轻甲,这是学员的制服,身高都不算高,竟都是十来岁的孩子。

领头少年高声呼喝,他身后的两名少年举起手中绿色的旗帜,四队行军序列的少年骑士便在一瞬间分成了两列,各跟在一名掌旗少年身后,两列间保持十步的距离,形成了迎宾队形。

“斯坦——斯特!”距离回家的武士们还有五十步时,领头的少年再次下令,虽然他的声音还未脱孩子的稚气,但这一声中气十足,更有一种威严在里面。声音压住了千骑奔腾的蹄声,连五十步外的安镇等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少年骑兵们同时减速、勒马,向内侧调转马头,两两相对,留出一条宽十步笔直的大道。掌旗少年将旗杆用力掷下,两面绿色的大旗展开,正中心画有一只火红色展翅飞翔的苍鹰,旗帜在风中烈烈作响,那火鹰便似要凌空飞去。

领头的少年也勒停跨下的战马,身体挺得笔直,脸上满是肃穆之色,此时安镇已率队行到距他不足十五步,安镇高声道:“感谢上天的庇佑,一级虎贲安镇等一百一十名忠诚子民平安归来。”

领头少年答道:“感谢万能而仁慈的上天,安国勇士英魂长驻。”

这些对答都是用汉语说的,显然这个距离中原千里之遥的国度也深受汉人文化的影响。

距离领头少年五步的地方,安镇等人停下脚步,安镇抽出战刀竖在胸前,行武士礼道:“以上天的名义。我等的身躯和性命皆为上天所赐,我等之荣耀与战绩,皆为我永爱之故土。”

领头少年轻催马匹,让到了道路的一侧,他立在掌旗少年的身边,也抽出了战刀行武士礼:“以上天的名义。是战士们的鲜血凝固成坚不可催的堡垒,是战士们的勇气铸就屹立不倒的城墙。少年营迎宾队总指挥安恩海,迎接我值得尊敬的战士归来。”

安镇和安恩海同时在马上欠身作礼,战刀入鞘。安国通用的“迎宾问答”结束,安恩海提丹田气,声震四野:“斯坎——”一千名迎宾队员同时应答:“斯坎!”战刀齐刷刷出鞘竖在身前,形成了一条闪着刀光的道路。

安镇不再说话,径直沿着迎宾大道向前走去。安恩海跟在他的身后,再后面便是安铁等人的队伍。

这迎宾礼始创于九十年前。对于从战场上回来的战士,过去的作法是由英魂殿迎接,以此来对为国为民不惜已身的战士表示尊敬。后来有一次一个少年营的学员武士偷偷混到迎接的人群中,他为归来的战士所表现出的英姿而震摄。受此启发,英魂殿决定从学员武士中挑选最优秀的人员组成迎宾队,由他们负责迎接。

事实证明,这一举措一举三得,取得了令始创者都未曾预料的效果。

其一,既然迎宾队队员是从优秀学员中选拔,那么队员身份便成了一种荣誉。学员武士为了能够进入迎宾队,会加倍努力的锻炼。

其二,能够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得佣兵,无疑是同胞中的佼佼者,他们中很多人的经历很快便会变成激励学员武士奋进的故事,而且一部分头脑聪明或有特长的还会成为教员,迎宾队迎接的,是整个国家和民族的英雄,这会让孩子们想想都兴奋的跳起来。曾有英魂担心受伤后回来的佣兵会打击少年们的勇气,但在有心的推动下,受伤、残疾归来的佣兵受到了加倍的崇敬:正是前辈们的流血牺牲,才换来了安国的安定、富足,受伤的勇士更值得敬仰。这种教育反而加强了学员武士们的决心。为了在将来得到这样的荣耀,他们从小便立下了不怕牺牲的誓言。

其三,佣兵的生活是艰苦、危险的,很多战士不可避免地有一些恶习,或者在精神上产生缺陷。当他们被当成英雄欢迎,面对少年人狂热崇拜的目光时,责任感会让他们加强对自己的控制力,会让他们以榜样自居,谨言慎行。

于是,迎宾礼便成了安国最重要,最崇高的礼仪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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