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尾羽在平难尘面前勒马，神情有些古怪，长鞭一指：“前面有家小酒店，去坐坐。”

平难尘不拨马：“不了，我赶着回山寨，有话回寨子里说。”

愠怒浮现，英尾羽秀眉挑起：“没有什么山寨了，你走吧，走到愈远愈好！”

平难尘不为所动：“懒得理你，我去哪里自己会做主张，由不到谁管。让开！”断然轻拨马首，从横在面前的英尾羽身旁擦过，“管管自己好了，找地方洗个澡，抹点香水，老远一股马臭味。”

英尾羽恼得满脸通红，长鞭一挥，击向平难尘后脑：“你去死！叫人千刀万剐了才好！”

平难尘闪身轻易躲过马鞭，催马，不回头地扬长而去。

林中投眼角掠过一丝嘲讽，任平难尘站着：“事情半成了么？”

平难尘：“没。见到了习伯雅，我看出他已清楚我去的目的，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既知我的用心，他不会笨到牺牲自己的利益帮助我们。我没提开店铺事。”

林中投盯着他的脖子，手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在琢磨哪里最适宜下刀：“通风报信？知道这件事情除了你我，只有小河。”

平难尘：“我亦这样想，爽性弄些花招，要他帮忙除去程小河，他的样子足够我知道程小河是他安插在你身边的耳目。”

林中投怪笑一声：“你倒会察言观色，我来试试，知道我在想什么？”

平难尘艰难地吸一口气：“七爷教给我怎样从人的细微表情看出他的心思，最重要的是看眼睛，虽然人们会利用眼神骗人，但大多数时候不会错。你，想杀我，正在琢磨着怎样杀能让我最难过，这样你才会最开心。”

林中投狞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叶老七还教给你什么，教没教你给做成肉汤后怎样还魂？”

平难尘摇头：“方才在山下，英尾羽阻止我回来，我即知道你已看穿七爷布的这个局。”英朋虎被烟霞子杀死和英尾羽被打伤都是叶笑桐一手策划，倒霉的崔同庆是叶笑桐布局中的第二个牺牲品，武显贵挑唆他强暴英尾羽格外成功，连预备好的春药都没用上，崔同庆已一脑袋钻进了圈套。

林中投：“知道谁揭穿的你？”

平难尘：“要么是七爷派来的第二环杀手，看我失去价值，便让人出卖我换取你的信任；要么，就是英尾羽，我，没能很好地瞒过她。”

林中投：“是她。想给我林中投争女人，你还差得远！”

平难尘：“是么？”意味深长地停一停，“身不由己，我只是七爷手里的棋子，他让我杀崔同庆我无力反抗，可心里明白自己已身陷绝境。我才不相信有机会杀你，更清楚，就算天开眼你一跤摔在我刀上，我的处境亦不会好一点点；七爷不会担杀害同僚的罪名，还要独占杀你的功劳，道上便更容不得我。我早已走投无路。”所以，英尾羽叫他逃命，他没逃。无处可逃。

林中投：“可怜。在武家庄，有个女人，抱着她的毛孩子，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小孩。真可怜哪，没有娘的孩子会多惨？我第一次发了善心，把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同时砍下，这样，她们母子就可以永不分离了。”

平难尘：“我没在给你求饶，虽不想死，亦不惧死。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曾笨到打算杀你，你不必怕我。这样，我们或许可以有合作的机会。”

林中投嘴角弯出十足的讥讽：“怕你！你当你是什么东西？”

平难尘：“人畏惧鬼神，因为看不见他们，你看不懂我，说怕或许过分，至少有不安全感。好吧，当我胡说。我回来有点赌运气，我可以帮你些忙，却没把握你需不需要。”

林中投一付姑且听之的姿态：“你说。”

平难尘：“是烟霞子。你们交过手对么，该知道他强大到怎样地步。”眼中有意或无意地流露出悸惧，“恕我直言，即使和五年、十年前的他相比，你仍差了一截。可你们刀兵相见的日子已迫在眉睫。”

一丝阴影自眼角掠过，林中投狠狠地盯住平难尘：“你倒了解烟霞子，想靠他来保命。他在南边给老子井水不犯河水，老子不去惹他就够他个老王八蛋开心，要想来找死老子求之不得！”色厉内荏，烟霞子始终是他一块心病，平难尘丝毫没有夸张烟霞子的厉害。

平难尘话锋陡然一转：“十年前，烟霞子有一个丹童，成功的逃出了烟霞子的魔爪；他亦是惟一能逃出烟霞子手心的人，唔，除了你以外。十年过去，在烟霞子的丹童丹女中，他被愈传愈神奇，以你对烟霞子的了解，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林中投终于微微失色，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盯住平难尘额角的伤疤：“小平子！”

平难尘轻轻抚过额角伤疤，舒一口气：“你果然知道。很好，我们现在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你有能给他叫一叫板的实力，我则了解他，能给你的帮助将超过任何一个人。”

林中投眼中重新现出他惯有的讥讽：“的确，帮助大得很，只要把你交给他，他一定会相信我给他两不相犯的诚意。”

平难尘：“会么？你们之间不可能再有诚意和相信。人言可畏，他是什么东西我们都清楚，他现在能记得烟霞儿已算他有些良心，而人们都在背后议论着你给他戴上的大绿帽子，易地而处，你是他会怎样？他所惧的无非是毒誓，可只要动动脑筋，毒誓难不住他。想过没有，他正当盛年，为什么把权力渐渐交给烟梦儿？”

林中投丝毫不曾觉得烟霞子交权给烟梦儿有什么特别，经平难尘一说，心头不禁一动：烟梦儿没有立下毒誓，只要愿意，怎样对付他都无忌讳。难道烟霞子终于忍不住要对自己下手？虽然与烟霞子的火併在所难免，可不该是现在，他还远没有做好准备。这个平难尘可以相信，又有利用价值么？身为烟霞子贴身丹童，有心的他倒极可能知道些烟霞子的弱点，十年前的弱点可不可能现在仍是弱点？

平难尘：“烟霞子几个长成的贴身丹女，应该还记得我，或许我可以去接近她们，得到她们的帮助。”

林中投怦然心动，他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时间早让小平子在看不见希望的丹女们心中毫无道理地膨胀成一个传奇，连烟霞儿都常常错觉他是能与烟霞子抗衡的英雄人物，相信他终有一天会回来，将烟霞子击得形神俱灭，解救她们。他大有可能说服烟霞子贴身的丹女，对烟霞子而言，那将是致命的！可他可靠么？林中投：“听起来，蛮不错的。”

平难尘：“你同意了么？一开始我就坚信会是这样，好几次我离死只差一线，都奇迹般活下来，我慢慢明白杀死烟霞子是我的宿命，在完成宿命前我不会死掉。”

林中投冷冷地：“老子不信命，至于杀不杀你，我且想想再说。”

平难尘：“你慢慢想。我下山想办法将烟梦儿诱出来，我们先除去她。烟霞子刚愎自用，手底下没有人才，除了烟梦儿，再没出主意的人，对付起来需容易许多。”

小平子与烟梦儿的仇怼，林中投心中有数，平难尘急于对付烟梦儿正中他下怀，烟梦儿现在死掉最好，烟霞子不定暂时没有办法对付自己，能缓些给烟霞子动手便多赢些准备时间，亦好多几分胜算：“随你。”

平难尘：“届时，你需帮我。一个人比较费力。”

林中投不置可否：“再说。”